“那...璃璃,我就送到这里了。”他嘴上说着告别,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寸肌肉都在抗拒着离开的指令。他终于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迈开步子。
“哦,好。”我呆呆地应着,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的背影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有些散漫的“小夜”,而是挺拔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萧索。他一步三回头地慢慢离开,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内心的某种野兽进行着殊死搏斗。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他终于忍不住停下,猛地转过身来,隔着长长的距离,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情感,向我传来——
“璃璃...如果...如果那个人是我,我真的会用尽一切去弥补,去证明……”
他的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淹没在了喉间,没有说出口,只化作一句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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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的背影在拐过墙角的瞬间,所有伪装轰然崩塌。
那个挂在唇边、苦涩又勉强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冷寂。那双刚刚还盛满乞求与脆弱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那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搞砸了。
他竟然失控到这种地步,不仅叫了她的名字,还问出了那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他像一个最拙劣的赌徒,在看到对手的一瞬间就慌不择路地押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却连对方的底牌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寻。仅仅是今天早上远远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她身边的画面,就足以让他体内的警报响彻云霄。张扬的掠夺是写在脸上的,是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但林寻不一样,那个男人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他的斯文眼镜下,是与自己同源的、更具耐心的掠夺欲。他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渗透,一点点占有,直到猎物无路可逃。
这份新的威胁,让他对自己身份的谎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恐惧。他害怕,怕得要死。怕真相揭晓的那一天,她眼中所有的光都会熄灭,会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彻底推开。
所以他才如此迫切,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提前讨要一个虚无缥缈的“原谅”。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夜磷枭,暗火的绝对主宰,一个名字就能让整座基地颤抖的男人,此刻却因为一个女孩可能的“不原谅”,而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胸口的窒息感稍稍缓解,才直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专属电梯。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感应器上按下指纹。滴’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无声地滑开,内部装潢低调而奢华。他走了进去,按下顶层“7”的按钮。
随着电梯平稳上升,窗外的景色从一排排压抑的宿舍楼,逐渐变为开阔的夜空。整个基地的灯火在他脚下蔓延,像一片匍匐的星海。这里是他的王国,是他一手建立的黑暗帝国。可他现在,却只想用这一切,去换取刚刚那个狭小门口,她一个确切的点头。
电梯门再次打开,七楼一整层的寂静与空旷扑面而来。这里是他的私人住所,是整个暗火基地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萧何发来的消息,询问他关于林寻的动向是否需要处理。
夜磷枭没有回复。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她纠结、为难,却没有立刻说“不”的表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一丝希望?
一丝名为“沈璃”的希望,在他这片死寂的黑暗王国里,燃起了一星微弱的、却足以燎原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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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久久无法动弹。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他最后那句破碎的话语。
“如果那个人是我……”
那句话像一枚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我的心上。他到底是谁?他口中那个“犯了错的人”,那个“骗了你”的人,为什么会让他露出那样绝望的神情?
还有他那声“璃璃”,亲昵又自然,仿佛已经在心底呼唤了千百遍。这声呼唤,像一把钥匙,在我心上那把生锈的锁里,轻轻转动了一下。我不知道门后是什么,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心悸,席卷了我的全身。明天,当他再来找我的时候,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又该如何回应那个被他强行中止的、关于“原谅”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