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倒杯水。
作势要迈出的步子顿住了。我在心里暗自勾了一下唇角,那份被他言语刺痛的感觉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柔软。我转过身,看到他依旧维持着冷冷的表情,只是眼神不再看我,而是固执地盯着床单的某一处,仿佛在跟自己赌气。
我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回他身边,将杯子递给他。
他抬起手,想要接过水杯,可那只平日里能轻易掌控一切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连一个轻巧的玻璃杯都无法稳稳握住。杯中的水随着他的颤抖而晃动,眼看就要洒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是羞恼,也是无力。最终,他放弃了尝试,手无力地垂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喂我。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骄傲如夜磷枭,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男人,从未向任何人如此示弱过。而此刻,他为了能让我多停留片刻,放下了他所有的自尊和铠甲。
我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我将杯子稳稳地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俯下身,准备伸手扶他坐起来一点,好让他喝水。
可就在我的手碰到他肩膀的瞬间,异变陡生!
刚刚还连坐起来都费力的男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猛地伸手揽住我的腰,用力一带——
“啊……你,你干什么?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秒就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里。高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我心尖一颤。
干什么?他顺势环住我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我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高烧带来的虚弱让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浓重的委屈和沙哑,当然是……不让你再从我身边逃走。
抱着我的手臂不住地收紧,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揉碎,嵌入他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
“璃璃,他在我耳边低喃,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思念,我好想你……别离开我,嗯?
他此刻的神情,他的状态,他沙哑的嗓音,再想到我听来的、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辛苦打拼的样子……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将我心中最后那点防备和倔强彻底击溃。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再挣扎,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抱住了他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腰。我将脸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安静地,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感受到我的回应,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但抱着我的手臂却不敢松开分毫,仿佛怕这只是他高烧中的一个幻觉,一松手,我就会化作青烟消失。
“璃璃……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就一会儿……
嗯……我闭上眼睛,脸在他温热的怀里蹭了蹭,心疼他一个人竟然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我这个小小的、依赖的动作,似乎成了压垮他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烧得泛红的眼尾此刻因为我的温柔,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水光。他搂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把这几天所有的思念、不安和委屈,都发泄在这个拥抱里。
我生病了,你要补偿我……他闷闷地说,声音里全然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反而像个耍赖的孩子,留下来照顾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恳求。
我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又心疼又好笑,故意嘟了嘟嘴:“嗯……你不是说不敢吃我的粥吗?
那是气话……他立刻回答,将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犬,声音因为发烧和姿势而显得有些含混不清,我现在就想吃,璃璃喂我,好不好?
见我终于答应留下,他心中狂喜,哪里还记得之前说的那些伤人话。
哼……我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娇嗔。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稍稍松开了我一些,却仍眷恋地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那双桃花眼一刻也不离开我的脸,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灵魂里,生怕一闭眼我就会消失不见。
“璃璃,”他凝视着我,声音低沉而认真,我真的……很想你。
说完,他自己都有些恍惚。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了?
但看着我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我真实存在的温度,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温柔地抚上他滚烫的脸颊。
感受到我指尖微凉的温度,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像久旱逢甘霖般眷恋着我的触碰,脑袋甚至还在我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利爪的野兽,温顺得不可思议。
再摸摸……他闭上眼,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恳求。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那个在北美搅动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夜氏总裁的样子。
我看着他脆弱又依赖的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我收回手,拿起旁边的保温桶,倒出那碗已经温热的粥。用勺子舀了一勺,我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将热气吹散,才小心地递到他的唇边。
喝一口。
他听话地张开嘴,喝下了我喂的粥,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粥的温度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暖意渐渐扩散开来,混着心中翻涌的万千情绪,竟让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老婆喂的粥……真好喝。”他由衷地赞叹,随即又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像只待哺的雏鸟,示意我再喂一勺。此刻的样子,哪里是叱咤风云的夜磷枭,分明就是个渴求关爱的大男孩。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响,和他满足的吞咽声。我一勺一勺地喂着,他一勺一勺地吃着,气氛温馨得有些不真实。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先生。是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夜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将我喂到嘴边的最后一勺粥咽下,才懒懒地开口:“什么事?
“有紧急通讯。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紧急通讯?难道和他的任务有关?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深处那个尘封的、恐怖的匣子。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我感到身边的气场骤然一变。刚刚还温顺得像只大型犬的男人,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而冰冷。他眼中那点病中的脆弱和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绝对上位者的森然与威压。
知道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他转回头,看向我。就在那一秒,他眼中的冰冷瞬间消融,重新变回了那个依赖我的、生着病的夜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柔,可我却看得背脊一阵发凉。
怎么了,璃璃?他问,声音还是那么沙哑动听,“粥凉了,我们不吃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温柔的桃花眼,脑子里却疯狂回响着管家那句紧急通讯。
难道组织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