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不在的这一天,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根脆弱又漫长的丝线,轻轻一碰,就会在无尽的焦虑中崩断。
清晨醒来时,身侧的床铺是空的,带着一片冰凉的整齐,仿佛昨夜不曾有人安睡过。我愣愣地坐着,习惯性地想去喊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不在。
没有留下任何字条,也没有一句交代。他就这样,像一缕清晨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整栋别墅没了他就仿佛空了一样。
昨夜的梦里,我梦到我们还是在暗火的时候,那时我们才刚刚在一起,那么甜蜜。我还不知道他是暗火的老大,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坐立难安,心头那股没来由的慌乱,像野草般疯长。他那么笨拙,那么不谙世事,在这座人人皆是恶徒的基地里,他要怎么保护自己?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个糟糕的念头,每一个都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我的神经。
为了驱散这份不安,我几乎是逃一般地躲进了实验室。这里是我的避风港,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精密的仪器总能让我获得片刻的安宁。冯秋阳已经在了,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金丝眼镜后的双眼专注地盯着一个正在进行反应的烧瓶,阳光透过高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来了?他头也没抬,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昨晚推演的第三种催化方案,数据有些异常,你来看看。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将思绪从那个不知所踪的身影上拉回来,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然而,我的心却像一颗失重的行星,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归。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仪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小夜第一次笨手笨脚地帮我递试管,差点打翻一整排试剂的窘迫模样。他当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沈璃?冯秋阳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他微微蹙眉,看着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 脸色不太好。
我……我没事。我摇了摇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感觉脸上的肌肉无比僵硬。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粗暴推开,张扬那副标志性的、不可一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张扬的红色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嚣张的纹身,目光像鹰隼一样,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我的位置。
“哟,我的小美人儿今天怎么一个人?他语带调笑地走进来,眼神里毫不掩饰那股令人作呕的占有欲,你那个小跟屁虫呢?终于知道自己碍事,滚蛋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棒,身体因为厌恶而微微发抖。在小夜身边的日子久了,我几乎快要忘记,被张扬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注视,是多么令人窒息的感觉。
张扬,这里是实验室。冯秋阳挡在了我的身前,镜片后的目光冷了下来,如果你是来捣乱的,请你出去。
冯老五,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张扬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来拨开他,我找我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我,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小夜在哪里?如果是小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用他那看似单薄却无比坚定的脊背,为我隔绝这一切。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张扬是怎样悻悻离开的。我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嗡嗡作响,只剩下心底那个空洞。我回到房间,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里,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粗糙的锡纸戒指。那是小夜用做实验剩下的废料,笨拙地为我做的,边缘甚至有些硌手。可是在我看来,它比世界上任何一颗钻石都要璀璨。
我将那枚戒指紧紧贴在唇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却无法冷却我内心的焦灼。窗外,是暗火基地永恒不变的灰色天空。
小夜,你到底在哪里?
你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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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因为回忆着那个笨拙的坐立难安时,真正的他,正身处一场真正的恶魔盛宴。
达克组织的科研汇报会,会场设在一座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水晶吊灯投下昏黄而暧昧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香水味,混合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贪婪与欲望的气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行走在黑暗世界的巨擘,他们的名字,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安全部门彻夜难眠。
夜枭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定制西装,笔挺地站在会场入口。他那张属于“小夜”的、带着几分天真无措的脸庞,此刻被一种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所取代。他没有戴平日里伪装用的黑框眼镜,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半眯着,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左耳上那枚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凛冽的寒芒。
他以“夜枭”之名,代表着的绝对意志。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警惕着每一个角落潜在的危险。
达克这次搞出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这片由罪恶与财富交织而成的狩猎场。
会场内人声鼎沸,人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每一句都可能是一笔撼动世界的交易。夜枭径直走到前排预留的位置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台上那被黑布覆盖的展示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希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汇报,别出什么幺蛾子。他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指节分明,脑中已经开始飞速思索着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策略。
冗长的开场白后,主持人终于用一种亢奋到近乎癫狂的语调,宣布下一件即将展出的新型生物武器。聚光灯下,一名穿着白大褂的达克研究员走了出来,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装着墨绿色液体的小瓶。在讲解了一段晦涩的研究历程后,他按下了遥控器。他身后的巨型屏幕瞬间亮起。
画面里,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大铁塔,结构繁复,充满了冰冷的工业感。而铁塔内部,透过无数个格栅状的窗口,人们看到了令整个会场瞬间死寂的景象一成百上千的,或者说,曾经是人的怪物,正拥挤在其中。
它们皮肤灰败,眼球浑浊,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黑色的牙龈。它们用一种毫无理智的、纯粹饥饿的姿态撞击着铁壁,发出沉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那不是几个,不是几十个,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形成了一股灰色的、蠕动着的绝望浪潮。
可想而知,一旦这座名为“潘多拉的铁塔被打开,这些被丧尸病毒改造的怪物被释放出来,将成为达克组织手中最恐怖、最无法阻挡的武器。
夜枭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彻骨的寒芒。他紧紧盯着大屏幕上那些丧尸的画面,仿佛要将那地狱般的景象刻进眼底。
这群疯子,居然搞出这种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他放在扶手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色。一股混杂着极致厌恶与冰冷警惕的情绪,在他心底汹涌翻腾。
他转头看向周围其他势力的人。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震惊,但更多的是,在震惊之后,迅速浮现出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热。那些目光,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去撕碎对手,谋取利益。
看来,这次达克组织是要掀起一场大风暴了。夜枭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而冷峻。
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对抗这股疯狂的计划轮廓。他绝不能让这东西轻易扩散出去。那个女孩还在他划定的净土里,他要守护的世界,绝不允许被这种污秽之物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