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应允，唇边漾开一抹安心的笑意。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阴霾，快得仿佛是我的错觉。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覆上了我的，随即，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挤入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紧扣。
走吧。夜磷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掌心的温度比平时更高，像是揣着一团滚烫的炭火，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某种隐秘的不安与强烈的占有欲。我被他牵引着，跟上他的步伐，那力道紧得像是生怕我会像一缕青烟，在下一个转角就凭空消失。
我们走出实验室，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所有化学试剂的味道。基地的走廊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地面上回响，一声声，清晰又寂寥。路过五层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牵着我的手猛地一僵，脚步也随之微微一顿。我疑惑地侧头看他，他却目不斜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是握着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骨节间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手捏碎。
那转瞬即逝的停顿，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圈圈涟漪。五层……是张扬的地盘。他怎么了?
回到七层，回到这个只属于我们二人的空间，他才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防备。房间里温暖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松开我的手，转身将带来的早餐一一在餐桌上摆开。精致的点心，温热的牛奶，都是我喜欢的口味。然而，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宠溺的笑催促我快吃，而是就那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
璃璃……他很轻地唤我，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仿佛只是为了确认我的存在。
过来。
我心头那丝怪异的感觉愈发清晰，顺从地慢慢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话音未落，我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夜磷枭的双臂如铁钳般将我死死环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让我难以呼吸，仿佛要将我的骨骼都揉碎，再嵌入他的血肉之中。他的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肌肤上，带着一丝急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我身上的气息。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我的颈间传来，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僵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狂乱的心跳，一声声，沉重地撞击着我的胸口。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压抑：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我心头一震。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柔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病态的执着和一种让我心惊胆战的恐惧。他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而我，是他唯一的浮木。
不等我回答，他便又急切地低下头，温热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没有一丝情欲，只是单纯的印证和安抚。那双唇在我的皮肤上停留了许久，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你。我的心被他这副模样揪得生疼，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用指尖安抚地摩挲着。
听到我的保证，他眼底翻涌的汹涌情绪才渐渐平息，像一场风暴过后的海面，但深处依旧暗流涌动。他依然不愿松开怀抱，只是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声音还带着些微的沙哑：嗯，我相信你……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那笑声却透着一丝勉强。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胡思乱想。
终于，他舍得拉开一点距离，却还是用双手紧紧扶着我的肩膀，目光在我脸上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搜寻，仿佛在确认每一分熟悉的轮廓都完好无损。好了，不说这些。他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试图恢复平日的模样，但眼底深处那一丝警惕和后怕，却还未完全散去。快吃早餐，吃完去睡觉，我陪你。
嗯，一起吃。我拉着他坐下，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
他点点头，给我夹了一块我最爱吃的桂花糕，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尝尝这个，刚出炉的，还热乎。
直到看着我咬下一口，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他紧绷的身体才似乎微微放松了些许。他自己也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但更多的，还是在看我。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极度困扰的难题。
璃璃……他欲言又止，眉头再次蹙起，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伸手，用指腹温柔地擦去我嘴角的一点碎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一顿早餐，在他专注而沉重的注视下，吃得我有些心神不宁。等我放下筷子，他立刻站起身：好了，去床上躺着。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怎么啦，神神秘秘的。我故作轻松地问。
没什么大事……他嘴上说着没事，表情却异常认真，引着我走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半跪在我面前，仰视着我。就是……他似乎在艰难地斟酌着用词，眉头紧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试图捕捉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那里的皮肤传来他指尖的微凉和紧张。
不等我回答，他又急忙补充，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和脆弱：我不是真的想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有时候可能……方法不太对。
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的模样，我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被心疼所取代。我俯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胸口。老公，你别太紧张了，我柔声安抚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我还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呢，况且，我们还有瑾昇。
一辈子……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感觉到环在我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他将脸埋在我的小腹上，像是在寻找某种能让他安心的根源。对，一辈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终于落地的坚定，还有瑾昇，我们的孩子……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却又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淬了火的决绝。璃璃，我发誓，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就算……他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话音刚落，他突然轻轻一推，我便顺势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他俯身撑在我上方，高大的身躯将我完全笼罩。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让那原本迷人的线条显得格外深邃而危险。
睡吧，他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我被他眼中的深情与偏执所震慑，却又无比安心。我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下紧绷的肌肉：我的，老公。等我睡醒了，再补偿你昨晚独守空房的寂寞。
他的脸颊在我掌心轻轻蹭了蹭，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享受着我的抚摸，眼底的暗色终于被一片温柔所取代。好，那我等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低头在我唇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他拉过被子为我盖好，随即侧身躺在我身边，一只手臂习惯性地搭在我的腰间，将我牢牢圈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睡吧，璃璃……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的魔力，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仿佛即使在我睡着时，也害怕我会消失不见。
我很快就在他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声中沉沉睡去。在我闭上眼睛后，他却依然醒着，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我的睡颜，像是要用目光将我的每一个细节都描摹下来，深深地刻进灵魂深处。
我的……只能是我的……
那最后的呢喃，几乎低不可闻，消散在静谧的空气中。
******
夜磷枭凝视着沈璃恬静的睡颜，胸腔中那头名为恐惧的野兽终于被暂时抚平。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极轻的一吻，这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落地窗前。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一个小时前，发生在五楼储藏室里的那一幕。
他不是用了不太对的方法，他是已经用了。
今天一早，萧何就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是五楼一个颇有能力的头目，在和外部的某个势力联络。通讯的内容，是关于沈璃。那个男人用一种令人作呕的，觊觎的口吻，描述着张扬捡回来的那个能抵抗的女人,商讨着如何绕过张扬和林寻，将她弄到手，送到真正的买家那里，去研究她身体的秘密，换取泼天的富贵。
当夜磷枭看到剥开来一寸寸研究那几个字时，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的温情便被彻底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主宰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暴戾与杀意。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去了五楼。那个男人正在储藏室里清点货物，看到他时，还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以为这只是七楼那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夜磷枭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关上了门，然后一步步向他走去。
接下来的五分钟，对那个男人来说，是地狱。他甚至没看清夜磷枭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那双平日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此刻正冰冷地注视着他，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
夜磷枭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男人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你刚才，想用哪只手碰她?想用哪双眼睛看她?
他没有杀他。杀戮太简单，太仁慈。他只是废了那人一双手，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永远失去了觊觎别人的能力。在男人痛苦的哀嚎和求饶声中，夜磷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直到对方涕泪横流地蜷缩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时，他才蹲下身，用一块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根本没有沾染到任何污渍的手指。
记住这张脸，他轻声说，也记住，有些人，是你连想都不能想的。再有下次，我会把你做成的养料。
离开储藏室时，那股滔天的杀意和戾气还未完全散去。他害怕自己这身洗不掉的血腥味会吓到她，更害怕她会因为他暴戾的手段而厌恶他，恐惧他。所以他才会在她面前那样失态，那样脆弱，那样迫切地需要一个承诺。
他问她会不会原谅他，其实是在问，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了他最真实，最黑暗的一面，她还会不会爱他。
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心疼他，抱着他，说要和他一辈子。
一辈子……
夜磷枭闭上眼，将那份足以将他撕裂的后怕与疯狂死死压回心底。为了她口中的一辈子，他可以化身恶鬼，扫平她面前所有的荆棘与觊觎。他将是她唯一的炼狱，也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深沉的墨色。我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晚上八点。我竟然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还带着一丝凉意，显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都发出一阵惬意的轻响。睡了这么久，感觉有点饿了，但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还是先洗个澡再吃饭吧。
我走进浴室，看到那个宽敞得有些奢侈的浴缸，忽然心念一动。之前我总是嫌麻烦，一直用淋浴，还从未真正地好好泡个澡。今天，我也奢侈一回。
我放好了水，试了试水温，然后整个人滑入温热的水中。热水包裹住全身的瞬间，我舒服得忍不住喟叹出声。
唉，好舒服啊……
我将头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任由氤氲的水汽蒸腾着，将满身的疲惫和之前心头那丝不安一并带走。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浴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声。
我一惊，猛地睁开眼。夜磷枭推门而入，看到满室的蒸汽和浴缸中若隐若现的我，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璃璃……
他身上还穿着外出的黑色衬衫和西裤，外套半敞，领带也歪斜着，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紧紧锁在水面下我隐约可见的曲线上。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在浴缸边蹲下。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指尖还带着外面的凉意，与我被热水浸泡得温热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睡醒了?怎么不叫我……他的视线从我湿润的发丝滑落，最终定格在水面上，喉结不受控制地明显滚动了一下。看起来……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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