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四年，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然而，北京城 的朝堂之上，却笼罩着一层肃杀 与躁动 交织的异样气息。保定军器局 贪腐大案引发的余震 尚未平息，真定、河间 两府军工作坊的整顿奏报 又已六百里加急 递入京师。
陈静之（陈烬）以钦差协理军工事务 的身份，坐镇保定，雷厉风行。在摄政王陈显 的全力支持 与暗影 的配合下，他双管齐下：一方面，依据确凿证据，大刀阔斧 地清查 真定、河间 军器局的积弊，锁拿 涉案官吏、匠头 数十人，抄没赃款 数以十万计；另一方面，他亲自督导，将保定 的成功整顿经验——“新匠役法”（以募役制 替代匠户制 雏形）、“物料采买透明章程”、“工匠考成与赏罚条例” 等，因地制宜 地推广 至真、河二府。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短短两月，北直隶三大军工作坊 的生产效率 平均提升三成，军工品质（尤其是火器）显着改善，工匠士气 空前高涨，贪墨风气 为之一清。陈静之随奏章附上的新造鸟铳、盔甲 样品，经兵部、五军都督府 联合验看，其精良程度 远超以往，令一众戎马老将 都啧啧称奇！
实绩，是最有力的语言。此前那些弹劾 陈静之 “年少轻狂、扰攘地方” 的奏疏，在这铁一般的事实 面前，顿时显得苍白无力。朝中沉默的大多数——那些真心为国 的务实派 官员，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年仅十三岁 的翰林侍读，目光中多了审视、惊叹 与复杂的期待。
这一日的朔望大朝会，太极殿 内的气氛格外凝重。谁都明白，北直隶军工整顿 的阶段性成果，已然将是否将新政推向全国 的议题，无可回避地摆上了桌面。
摄政王陈显 高踞御座之侧，面容平静，目光深邃，扫视着丹陛下的群臣。太宗皇帝陈昊 端坐龙椅，虽努力维持着天子威仪，但微微前倾的身姿和紧握扶手的指节，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兵部尚书 出列，率先奏报北直隶军工整顿成效，语带欣喜，明确建议 “应将此良法，推行于九边重镇及各省都司，强我国防”。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 杜文渊（已由户部调任）便迫不及待 地出列反驳，他面色沉痛：“陛下，殿下！ 北直隶之举 ， 虽有微效 ， 然 手段酷烈 ， 罢黜官员甚众 ， 致使 人心惶惶 ！ 若 骤然推行天下 ， 恐 各地军工体系 动荡 ， 反误 边备大事 ！ 况且 ， 各地情形各异 ， 岂可 一概而论 ？ 臣以为 ， 当 谨慎缓行 ， 徐徐图之 ！” 他身后，一众工部、部分户部 及地方督抚 在京的代言人 纷纷附和。
“杜部堂此言差矣！” 都察院左都御史严方正 竟意外地 站了出来，他面色肃然，“军工腐败 ， 乃 国之脓疮 ！ 北直隶之案 可见 ， 此疮已 深可见骨 ！ 若因 惧怕阵痛 而 讳疾忌医 ， 则 脓血蔓延 ， 终将 危及性命 ！ 非常之时 ， 当用 非常之法 ！ 老臣以为 ， 正当 借此雷霆之势 ， 全面整肃 ！” 这位以刻板 着称的总宪，竟被实实在在的军工成果 和触目惊心的贪腐事实 打动，转而支持新政！
“严总宪！” 礼部 一位侍郎 高声反对，“治国在德不在刑！ 如此 大肆撤换官吏 ， 岂是 圣朝仁政 ？ 当以 教化引导 为主 ！”
“哼！” 大司马老灰头 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压住了争吵，“教化？ 等你们 教化 好那些 蛀虫 ， 前线将士 的 骨头 都让 蛮子的 狼牙棒 敲碎了 ！ 老子 带兵打仗 ， 最知道 军械 好坏 的 要紧 ！ 陈小子 在 北直隶 干得漂亮 ！ 这新法子 ， 就得 赶紧 在全军 推开 ！ 谁再 哔哔歪歪 ， 就是 跟 前线几十万将士 过不去 ！” 老将军霸气十足，毫不掩饰 对陈静之的支持。
朝堂之上，支持派（以兵部、都察院、军方 为主）与反对派（以工部、部分礼部、既得利益集团 为代表）争论不休，势同水火。
首辅韩迁 与次辅谢安 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韩迁终于出列，朗声道：“陛下，殿下，诸公！ 北直隶新政 ， 成效显着 ， 此乃 事实 。 然 杜尚书所言 ， 亦不无道理 。 军工体系 事关 国本 ， 确需 稳妥 。 老臣以为 ， 或可 折中 ： 遴选 辽东 、 宣大 等 三五处 边镇要地 ， 先行 试点 推行 新法 。 同时 ， 由 兵部 、 工部 、 都察院 派员 组成 巡回督察组 ， 实地勘察 ， 总结经验 ， 查漏补缺 。 待 试点成功 ， 再 逐步推广 全国 。 如此 ， 既不失 革新之效 ， 亦可 防范 未然之险 。”
老成谋国 之言，赢得了大部分 中立官员 的赞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之上的太宗皇帝 与摄政王陈显。最终的决定权，在他们 手中。
陈昊感受到那沉重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皇叔。陈显却微不可察 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率先表态。这是罕见的 给予皇帝彰显权威 的机会。
陈昊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略带青涩 却努力沉稳 的声音开口：“朕…… 以为 韩相 所言 ， 老成持重 。 军工革新 ， 利在 强军固国 ， 确应 推行 。 然 亦需 循序渐进 ， 以 试点 探路 ， 方为 万全之策 。” 这是他第一次 在重大国事 上，明确 表达自己的意见。
“陛下圣明！” 韩迁派系官员齐声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