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任正非那间朴素得近乎“寒酸”的办公室，林辰五人的心境与初次见面时已大不相同。
少了那份面对传奇人物的纯粹紧张，多了几分经过实地考察和深入思考后的沉淀，以及一种渴望与智者对话的期待。
任正非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白衬衫，精神矍铄。他看到五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沙发：“坐。昨天跑了一天，看了不少我们这儿的‘土家伙’，有什么感想？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了主题，目光首先落在了看起来最藏不住话的陈浩身上。
陈浩被这“突然袭击”弄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挺直腰板，脱口而出：“任总，你们这儿……太拼了！感觉人人都在跟时间赛跑，那床垫……我看着都腰疼！”他这大实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
任正非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床垫嘛，是奋斗的象征，不是目的。我们起步晚，底子薄，不比别人多花点时间，多流点汗，怎么追得上？等我们哪天技术真正领先了，产品足够好了，说不定就不用那么多床垫了嘛！”他幽默的回答，瞬间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接着，他看向王哲和刘博：“两位技术专家，看了我们的程控交换机和还在摸索的gsm、数据通信，是不是觉得技术路线有些杂，有些乱？”
王哲没想到任正非会如此直白地指出华为当前技术布局的“痛点”，他沉吟片刻，选择了坦诚：“任总，确实感觉贵司在多个技术方向上同时投入。c&c08非常成熟，gsm正在攻坚，atm和ip也在跟踪。资源如何平衡？会不会分散力量？”
这是一个非常尖锐且专业的问题。林辰和苏晚晴都微微捏了把汗。
任正非赞许地点了点头：“问得好！这说明你们真的在思考。”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深沉，“通信技术发展太快，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哪条路一定能通向罗马。我们就像是在一片迷雾中行军，只能根据有限的线索和判断，多派几支侦察小队出去探路。
c&c08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保证我们能活下去，有饭吃。gsm是我们要攻占的下一个战略高地，必须拿下。
而atm、ip这些，就是我们的侦察兵，去看一看，摸一摸，也许未来就能发现一片新大陆。”
他用极其形象的军事比喻，解释了华为“多路径、多梯队”的技术投资战略。“有时候，方向的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们允许试错，但不能不试。”
他看向王哲和刘博，目光深邃，“搞技术，既要有钻深井的定力，也要有览群峰的视野。你们在分布式通讯和轻量智能上的尝试，就很有价值，是在一个具体的点上钻深井。但也要时刻抬头，看看整个通信和信息技术的大图景在如何变化。”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王哲和刘博陷入了深思。他们一直专注于在自己的技术领域做到极致，但任正非的话提醒他们，技术价值的最终实现，离不开对产业大势的准确判断。
随后，任正非将目光转向苏晚晴：“苏同学心很细，听说你一直在观察我们的管理和文化？有什么看法？”
苏晚晴整理了一下思绪，落落大方地回答：“任总，我印象最深的是‘不让雷锋吃亏’和‘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这不仅仅是标语，似乎真的融入了大家的行为里。我想知道，华为是如何让十几万人都理解和认同这样的价值观，并付诸行动的？”
任正非欣慰地笑了：“文化不是贴在墙上的，是体现在利益分配和制度设计上的。在华为，贡献大的人，就必须拿到更多的回报，这就是‘不让雷锋吃亏’。
团队成功了，荣誉和奖励是大家的；遇到困难了，所有人都要顶上去，共同承担责任，这就是团队精神。我们通过股权激励、评价机制、干部选拔等一系列制度，来保证文化的落地。好的文化，本身就是最强大的管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个过程很艰难，我们也走了很多弯路。管理一个快速膨胀的组织，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情之一。”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林辰身上，带着考较的意味：“林辰，你是他们的领头人。昨天看了，今天也听了，你觉得，华为和你们‘启辰科技’，最大的不同在哪里？或者说，如果我们有可能合作，你认为基础应该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