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站在金茂大厦楼下，抬头看。从这个角度，金茂大厦像一把直插云霄的利剑，而它周围，还有正在建设中的环球金融中心（当时还是基坑）、东方明珠、以及十几栋其他高楼。
“信号测试结果出来了，”张涛拿着pda（个人数字助理，1999年的高端设备），“整个陆家嘴区域，存在三个主要的信号问题：第一，超高层建筑之间的信号反射和遮挡，形成‘峡谷效应’；第二，玻璃幕墙对信号的吸收和反射，导致室内外信号差异巨大；第三，地下空间（地铁、车库）信号覆盖不足。”
吴瀚补充道：“我的算法模拟显示，现有的天线布局存在优化空间。但调整天线需要爬楼顶，协调难度大。”
“协调我来，”周峰说，“我已经跟物业公司接触了，他们同意我们夜间作业，但要求：第一，不能影响大楼正常运营；第二，必须有保险；第三，只能凌晨0点到5点作业。”
“夜间作业，安全风险大，”刘博说，“需要专门的照明设备、安全绳索、还有医疗应急预案。”
问题一个个摆出来，每个都不简单。
林辰想了想：“这样，分三步走。第一步，数据深化。张涛带队，用一周时间，做更精细的信号测量：每栋楼的每个立面、每个楼层、每个时间段。我要知道信号在这个‘混凝土森林’里到底是怎么传播的。”
“第二步，仿真优化。吴瀚用测量数据，优化算法模型，模拟各种天线调整方案，找出最优解。注意，方案必须是渐进的、可逆的，万一效果不好，能快速回退。”
“第三步，夜间施工。周峰协调物业，刘博负责安全，我亲自带队上。每周调整两栋楼，一个月调整完主要楼宇。”
计划很清晰，但执行起来全是细节。
第一周，数据采集团队经历了各种困难：进不了高档写字楼，被保安赶出来；仪器被误认为是间谍设备，差点报警；遇到台风天气，设备进水损坏……
但到周五晚上，数据终于齐了。当张涛把整理好的数据图表投到墙上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陆家嘴的信号传播，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看这里，”张涛指着三维信号热力图，“金茂大厦和旁边的银行大厦之间，形成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反射区。手机在这个区域里，会同时收到直射信号和多次反射信号，互相干扰，导致误码率飙升。”
“还有这里，”吴瀚指着地下部分，“地铁二号线陆家嘴站，站台和车厢内的信号强度，比地面弱20db以上。这是典型的‘信号黑洞’。”
问题清楚了，但解决方案呢？
第二周，算法团队开始攻坚。吴瀚连续三天没怎么睡觉，一直在优化模型。到第三天凌晨，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找到了！一个非对称天线调整方案！”
他在白板上画示意图：“传统思路是对称调整，但在这个特殊环境里，非对称调整效果更好。具体来说：金茂大厦的天线向东倾斜5度，银行大厦的天线向西倾斜3度，同时降低发射功率2db。这样既能减少反射干扰，又能保证覆盖。”
“模拟效果如何？”林辰问。
“模拟数据显示，掉话率可降低12%-15%，超过10%的目标。”
“好，那就按这个方案，准备实施。”
第三周，夜间施工开始。第一个调整的是金茂大厦，上海的地标，容不得半点差错。
凌晨零点，团队到达楼下。周峰已经协调好了：物业经理、保安队长、还有大楼的工程部人员，都在现场。
“林总，只有五个小时，”物业经理看看表，“五点前必须结束，六点开始有保洁人员上班。”
“明白。”
电梯直达88层，然后爬楼梯上屋顶。夜里的陆家嘴，风很大，站在420米高的楼顶，感觉整个人都在晃。
刘博检查了每个人的安全绳，确认牢固。然后，他亲自操作调整天线——这种精细活，只有他干得放心。
“角度仪，”他伸手。
王哲递过去。刘博把角度仪贴在天线支架上，慢慢转动调整螺栓。液晶屏上的数字跳动：0.1度，0.2度，0.3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这个高度，调整一度，地面覆盖可能就差了几百米。
凌晨两点，金茂大厦调整完成。测试：信号覆盖改善，反射干扰减少。
“下一个，银行大厦。”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紧张。到凌晨四点，两栋楼的调整全部完成。
回到地面时，天已经蒙蒙亮。团队在街边的早点摊吃豆浆油条，手还在抖——不只是累，也是紧张后的释放。
“效果要白天才能看出来，”张涛说，“等上班时间，话务量上来，才知道行不行。”
上午九点，股市开盘。陆家嘴的话务量达到高峰。团队守在临时办公室，盯着监控屏幕。
掉话率曲线，开始缓缓下降：9.2%，8.8%，8.3%，7.9%……
到上午十一点，稳定在7.6%！比调整前下降了13.4%！
“成功了！”仓库里爆发出欢呼。
林辰拿出手机，打给沈建国。
“沈总，陆家嘴区域掉话率数据出来了：下降13.4%，超过我们约定的10%。”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沈建国说：“我看到了。数据……很漂亮。你们怎么做到的？”
“非对称天线调整，结合功率优化，”林辰简单解释，“具体技术细节，我们可以当面汇报。”
“不用了，”沈建国说，“结果说明一切。明天来我办公室，我们谈上海全市的推广计划。”
挂了电话，林辰长舒一口气。
第一战，赢了。
而且赢得漂亮——在上海最难搞的区域，用一个月时间，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团队围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但兴奋的笑容。
“兄弟们，”林辰说，“上海，拿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