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院墙根下，便只剩下空荡荡的青石板路，唯有夜风卷着焦烟，
裹着御林军灭火的号子声，在沉沉的夜色里缓缓扩散，直到最后，连火光都渐渐弱了下去，只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
余烬的微光里，御林军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一桶水泼在残存的火星上，“滋啦”一声腾起白雾，将那股焦糊味冲淡了些，只余下潮湿的木炭气息，黏在玄色的甲胄上，也黏在寂静的夜色里。
兵士们收了长枪，叠了水桶，依旧是两两成行，列队站在院门前，甲叶碰撞的轻响此刻没了火光的映衬，更显沉肃。
领头的校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指尖划过刀鞘上的纹饰，目光再次扫过空荡荡的院墙根——
方才人群攒动的地方，只剩几枚被踩得变了形的铜钱，和一两只慌乱中掉落的草鞋，在夜风里微微晃着。
不远处的巷口，几个走得慢的居民还缩在拐角，并未走远。
他们贴着冰冷的砖墙，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从墙缝里偷偷瞄着院门前的御林军。
方才那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老汉，此刻正攥着孙儿的手，掌心全是冷汗，生怕孩子发出半点儿声响；
那个面带窃喜的仆役，早已没了方才的得意，想起自家主子平日对皇差的敬畏，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缝里；
还有两个行商，背着沉甸甸的货囊，脚边的算盘珠子散了一地，
却也不敢弯腰去捡，只互相递了个眼神，脚步挪得像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锦缎的官员从院里走出来，面色凝重地对校尉低语了几句。
校尉颔首，抬手一挥，队列便有了动静——兵士们分成两队，一队守在院门，一队跟着官员往院内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庭院深处。
巷口的几人见此情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御林军要清场拿人，那老汉猛地捂住孙儿的嘴，转身就往巷外跑，脚步踉跄着，连鞋掉了一只都没敢回头捡；
仆役和行商也跟着动了，你推我搡地往不同方向奔逃，货囊碰撞的闷响、算盘珠子滚落的脆响，在巷子里炸开，却没人敢停下脚步，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连巷口也空了。整条街静得能听见远处更夫敲梆的声音，
“笃笃——”两下，穿过夜雾，落在青石板路上，又弹回来，撞在御林军的甲胄上，消散无踪。
院门前的余烬渐渐凉透，暗红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彻底融入夜色，只留下一圈圈焦黑的印记，像极了方才人群里那些惊恐又敬畏的眼神。
校尉站在门前，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抬手将佩刀归鞘，刀入鞘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这片刚刚喧闹过的地方，终究还是归了沉肃，再无半分人语，
只剩御林军的身影，如石雕般立在夜色中，守护着院内不为人知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