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杏儿的到来,像一缕温柔的风,吹进了这间充满药味和暴躁气息的木屋。
她依旧话不多,依旧容易害羞,走路悄无声息。
但她每日都会准时送来熬好的汤药,会带着清新气息的布巾,为李逵擦拭额头和手臂。
她不会像戴宗那样讲大道理,也不会像张顺那样插科打诨,她只是安静地做着她认为该做的事情。
起初,李逵对这个“小白花”一样的女子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太干净,太柔弱,让他觉得自己粗重的呼吸都会惊扰到她。
她靠近时,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和汗臭的气息,会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羞愧?
他不敢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只能别扭地转过头,或者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但朴杏儿似乎并不害怕他。
她只是耐心地做着她的事。
偶尔,她会用那吴侬软语,轻声说一句:“李大哥,该喝药了。”或者,“李大哥,伤口还疼吗?”
她的声音像山涧的溪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渐渐地,李逵不再抗拒她的靠近。
他甚至开始期待每天她端着药碗走进来的那一刻。
他会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屋内忙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吹凉,看着她因为他的配合而微微弯起的嘴角。
一种笨拙而纯粹的温柔,在这个莽汉的心中悄然生长。
一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逵喝过药,感觉精神稍好,靠在床头。
朴杏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窗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李逵磨破的旧衣。
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
屋内很安静,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溪水流淌的潺潺声。
朴杏儿忽然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望向窗外远山那一抹隐约的淡粉色,眼神有些迷离,轻声自语道:“听说……梁山泊的杏花开了……一定很好看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向往,一丝忧伤,仿佛那盛开的杏花勾起了她某个遥远而柔软的回忆。
李逵正愣愣地看着她的侧影,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
杏花?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只看到一片葱郁的绿色。
他这辈子,眼里只有血的红,土的黄,斧刃的黑,何曾留意过什么花花草草?
杏花是什么样子?红的?白的?香的?臭的?
他不知道。
但他记住了朴杏儿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记住了她语气里那一点点向往。
她想看杏花。
这个念头,如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