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震天的战鼓声和官军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中，撕裂了梁山泊最后的宁静。
黄文炳果然倾巢而出。
万余官军，在无数盾牌和攻城器械的掩护下，向着梁山关隘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箭矢如飞蝗般遮天蔽日，巨大的撞车轰鸣着撞击着寨门，云梯搭上墙头，每一刻都有双方士卒从高处惨叫着跌落。
正面战场，化作了血肉磨盘。
宋江、吴用亲临一线指挥，梁山士卒们凭借着最后的血勇和地利，与数倍于己的官军进行着殊死搏杀。
而在战场的侧面，一处被芦苇和乱石遮蔽的隐秘水湾，戴宗、李逵、张顺、花荣四人，正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戴宗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水靠，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的信号火筒和短刃，目光扫过面前三人。
张顺依旧是那副水中蛟龙的从容模样，精赤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眼神锐利。
花荣则沉默地擦拭着他那张闻名天下的小李广神弓，每一寸弓身都检查得一丝不苟，箭囊中只余三支特制箭头闪烁着异样寒芒的破甲箭。
而李逵，则显得有些……不同。
他没有穿戴任何盔甲，依旧穿着那身破烂黑衣，只是用油布将怀中的粗陶酒坛小心翼翼地包裹了好几层，牢牢缚在胸前。
他手中握着的，也不是他惯用的板斧，而是一柄戴宗特意找来分量极沉斧面宽阔的短柄开山斧，更适合在水下和狭小空间使用。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混不吝的暴躁，也没有了前几日那种死寂的空洞，而是全神贯注的凝重。
他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对抗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戴宗昨夜反复叮嘱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信号，都在他简单的头脑中艰难地回放着。
“都记清楚了？”戴宗沉声问道，目光落在李逵身上。
张顺和花荣点了点头。
李逵用力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牵动了伤口，让他咧了咧嘴，但从喉咙里重重地挤出一个字：“嗯！”
“好！”戴宗不再多言，用力一抱拳，“各自保重！依计行事！”
说罢，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芦苇丛中，他将去率领那支负责佯攻和制造混乱的死士。
花荣也对着张顺和李逵微微颔首，背起长弓，几个起落便攀上了旁边陡峭的崖壁，去寻找那个能够俯瞰官军主营却又足够隐蔽的狙击位置。
水湾边，只剩下李逵和张顺。
张顺看向李逵，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力克制冲出去正面拼杀的冲动所带来的生理反应。
“铁牛，”张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信我。水里，是我的天下。你只管跟着我，握紧你的斧头，到了地方，该砍什么，就往死里砍！”
李逵看着张顺那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心中那份因水而生的阴影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开山斧握得更紧。
“走！”张顺不再耽搁，一个猛子，悄无声息地扎入了浑浊幽深的江水之中，水花极小。
李逵看着那荡漾的涟漪，咬了咬牙，学着张顺的样子，闭住气，猛地跳了下去！
冰冷的江水立刻将他包裹，那熟悉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再次袭来，让他本能地想要挣扎。
但就在这时，一只坚定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向前潜行。
是张顺。
李逵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信任地由张顺牵引着，向着那条通往官军主营后方的地下暗河入口潜去。
水下世界光怪陆离，能见度极低。
张顺像最娴熟的导航鱼，在错综复杂的水道和礁石间灵活穿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