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韩迩梦如实回答。紧张是一种生物情绪，不属于他的程序列表。
苏晚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笑了笑，将托盘放在观星台的护栏边，倒了两杯茶。清雅的茶香在冰冷的夜空中弥散开来。“喝杯热茶吧，我刚从实验室出来，提提神。明天……估计没时间好好喝口水了。”
韩迩梦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细腻的瓷壁传来。他低头，看着杯中澄澈的、微微荡漾的琥珀色液体，水汽袅袅上升。他执行过品鉴程序，能分析出茶叶的品种、产地、冲泡水温、乃至水中微量元素的含量。但此刻，他并没有启动这些分析。
“谢谢。”他说，然后，在苏晚晴略带惊讶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声音平静依旧，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用数据量化的迟疑，“茶，比数据流，多了一种……难以量化的温度。”
苏晚晴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看着韩迩梦，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双倒映着星空与自己模糊身影的、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似乎空无一物的眼睛。然后，她笑了起来，不是礼貌的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理解与一点点感伤的轻笑。
“是啊，”她抿了一口茶，望向星空，“数据告诉你一切，但不会告诉你茶香在夜风里散开时，心里那一点点的……安宁。或者说，活着的感觉。”
韩迩梦没有回应。他学着苏晚晴的样子，将茶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细微的苦涩，随即是淡淡的回甘。他没有分析成分，只是“感受”着这组与数据流截然不同的、复杂而温和的物理信号。符文石在胸口，似乎也因为这口热茶的暖意，而微微共鸣了一下，温润依旧。
两人静静地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星空，偶尔喝一口茶，谁也没有再说话。夜空下，是沉睡的山林，远处是依稀可见的、为明日庆典点缀的灯火。头顶，是亘古不变的星河，以及那条刚刚向他们露出一角、通往未知的虚线。
这一刻，没有将军，没有科学家，没有“石像鬼”，也没有“钥匙持有者”。只有两个站在文明与星空交界处的、有些疲惫的守望者，分享着一壶热茶，和一片沉默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夜空。
许久，苏晚晴放下空了的茶杯，轻声道：“明天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韩迩梦也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托盘发出清脆的轻响。“是的。新的协议，新的职务，新的观察等级。变量增多，系统复杂度提升。”
“但路，总得往前走，不是吗？”苏晚晴转头看他，眼中星光点点。
“是的。”韩迩梦点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关于“茶的温度”的冗余对话从未发生，“路径已规划，资源已调配。执行即可。”
他转身，准备离开观星台，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明天见，苏院长。研究院的初期数据分析报告，仪式后我要看到。”
苏晚晴望着他挺拔而孤直的背影融入观星台的阴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是，韩主任。”
夜色更深，星空更亮。礼服在静候，符文石在微温。茶杯的余温，在冰冷的石制护栏上，悄然散去。
而黎明，即将带来一场盛大的、融合了历史、荣耀、责任与未知未来的“皮肤更新”与“系统升级”庆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