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陈东已经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银色轿车后座。车窗贴了深色膜,外头看不清里面。他左手袖口重新缠过的布条勒得略紧,但扫描仪还在,紧贴皮肤,没出问题。
副驾驶上的风衣男子一言不发,方向盘打得稳。车子穿过城郊公路,拐进一片老式家属区,停在一栋灰墙小楼前。门卫只是抬头看了眼车牌,便抬杆放行。
“沙书记等你十分钟。”风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平。
陈东点头,推门下车。安全屋在二楼,楼梯铺着旧地毯,踩上去没有回声。推开门,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沙瑞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未展。
“东西带来了?”他抬头问。
陈东没说话,从内袋取出一个加密硬盘,放在茶几上。接着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输入密码,调出整理好的证据摘要——一张张高官与赵家父子的合影、资金流向图、手写账本扫描件,时间线清晰标注。
“这是昨晚从‘山水庄园’密室里带出来的。”他说,“赵瑞龙藏了近三年的行贿记录,涉及十二名厅级以上干部,其中七人现任关键岗位。高育良的名字出现在三笔大额转账备注中,用途写着‘项目协调费’。”
沙瑞金盯着屏幕,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他没急着表态,而是合上手中的文件,问:“你怎么进去的?”
“走后勤通道,换了保洁的衣服。”陈东语气平静,“触发了警报,但数据在被围捕前已上传备份。现在硬盘里的内容,是最终确认版。”
沙瑞金沉默了几秒,忽然问:“有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
“只有接我的人。”
“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半寸窗帘。外头有晨练的老人走过,没人注意这栋楼。“你这次行动越过了程序,但拿到了不能丢的东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中央巡视组昨天收到了匿名线索,指向赵家境外信托。王组长来电,说那封信的措辞很像你。”
陈东没否认。
沙瑞金转过身,“我要你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控制在‘可解释’的范围内。我可以支持你联合力量,但不能让你变成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
“我明白。”陈东点头,“所以第一步,我想先找侯亮平。”
“他今天上午九点到省纪委开会。”沙瑞金说,“我会让秘书安排你旁听。名义上你是协助反洗钱数据建模,实际上,你可以和他单独谈五分钟。”
“够了。”
“还有一件事。”沙瑞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祁同伟今早请了病假,没去单位。但他妻子昨夜接到两个陌生电话,其中一个号码登记在赵瑞龙名下。”
陈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收进兜里。
“你要是想拉他进来,别提过去的事。”沙瑞金提醒,“他现在最怕的不是倒台,是家人出事。”
陈东点头,“我知道怎么谈。”
九点零七分,陈东坐在省纪委会议室后排。侯亮平刚结束发言,正低头喝水。散会铃响后,陈东走上前,递给他一个u盘。
“里面有三组数据。”他说,“一组是赵瑞龙控制的空壳公司资金跳转路径,另一组是他们和丁义珍之间的结算记录,第三组是你妻子钟小艾最近被调阅的纪检档案来源追踪。”
侯亮平皱眉,“她档案被人查了?”
“三天前,省组织部有个临时调阅申请,批文用的是你的签名电子模板。”陈东压低声音,“这不是程序问题,是试探。他们在摸你们的底。”
侯亮平眼神变了。
“你要我做什么?”他问。
“帮我盯住金融口的实时流水。”陈东说,“只要赵家动一笔超过五百万的资金,系统就会报警。你有最高检的备案权限,能提前锁定账户冻结。”
侯亮平盯着他看了几秒,“证据来源你说不清。”
“但我给的数据没错。”陈东直视他,“上次赵德汉案,你靠一条银行流水就立案了。这次呢?十二条主线,全链闭环。”
侯亮平终于点头,“我帮你备案,但不出面。”
“够了。”
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陈东走进一家社区医院的神经内科走廊。祁同伟坐在候诊区长椅上,穿件旧夹克,脸色发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