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七分，陈东推开办公室门，指尖还残留着u盘冰凉的触感。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保险柜前，重新取出那枚银灰色的存储设备。屏幕亮起，密码输入框跳出来，他逐字核对加密参数，确认报告中所有敏感信息已完成分级处理——核心证据依旧封存在系统玉简之中，提交给上级的版本只保留可溯源、可公开的部分。
他将文件再次通读一遍，删去两处推测性表述，替换为原始数据截图。做完这些，他打开通讯录，拨通省委办公厅秘书处电话，声音平稳：“我是省公安厅陈东，有紧急事项需向沙书记专项请示，涉及重大经济线索，请安排汇报时间。”
对方沉默几秒，“你稍等。”
不到十分钟，回电来了：七点四十五，省委小会议室，限时二十分钟。
陈东合上笔记本，起身时顺手整理了袖扣。灰西装领口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徽章，是他从公安部带来的旧物。走廊灯光打在墙上，影子被拉得笔直。他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赵立春仍在中央任职，哪怕只是呈报一份分析报告，也等于在政治湖面投下一块沉石。
七点四十，他提前抵达省委大楼东侧配楼。秘书引他进入一间无标识的小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沙瑞金。书记穿着深色夹克，没系领带，面前摊着一份未合上的文件夹。看见陈东进来，他抬了下手，“坐。”
“谢谢沙书记。”陈东将u盘轻轻放在桌上，没有急于插进电脑。
沙瑞金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说的‘重大线索’，是指哪一级别的问题？”
“资金流向闭环已确认，执行链条可查，存在跨省洗钱与境外利益输送路径。”陈东语速不快，“初步判断，源头指向省级以上干部。”
沙瑞金没动，也没追问具体名字。他把手中的文件推过来，“你先看看这个。”
陈东接过，是三天前京州市纪委上报的一份异常资产申报记录。一名退休副厅级干部名下突然出现三套海南房产，购房款来自一家注册于舟山的贸易公司，而这家公司三个月前刚被铭达资本收购。
“你们的动作，比我想的还快。”沙瑞金开口，“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打算怎么查？用什么程序？能不能经得起翻？”
陈东点头，将u盘插入投影仪接口。屏幕亮起，一幅三维资金图谱缓缓展开。他指着其中一条主干道：“这是从财政拨款到海外信托的完整路径。起点是三年前京州土地出让案，终点是瑞士账户。中间经过十一层壳公司，最终由赵德汉案中那笔‘年度清算’资金完成对接。”
他切换画面，调出车辆出入日志与签字笔迹比对表，“每年正月初八，原秘书刘新建单独进入家属院，停留约四十分钟。当天下午，相关批示文件即下发。时间吻合度七年一致，且签字风格经专业鉴定，存在高度相似性。”
沙瑞金盯着屏幕，手指轻敲桌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陈东继续说，“我不会越界。这次汇报，不是为了个人判断，而是请求组织介入。我提三个原则：不扩大范围、不提前通报、不对外释放消息。每一步都按刑事诉讼法和纪检规程走，所有证据链至少双源验证。”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沙瑞金站起身，走到窗边。晨光洒在梧桐叶上，风吹过，枝叶轻晃。他背对着陈东，声音低了些：“你手里攥着的，不只是证据，是整个汉东的政治生态。动一下，就是山摇地动。”
他转过身，“但我支持你。”
陈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从今天起，专案组升格为联合督导组。”沙瑞金语气沉稳，“人员编制由你拟定，技侦权限直接对接省厅技术中心，跨部门协调我亲自批条子。需要纪委、监察、审计哪边配合，一句话。”
陈东起身，“明白。”
“还有一条。”沙瑞金盯着他，“我可以给你资源，但不能给你庇护。一旦程序出错，第一个担责的就是你。我不希望反腐变成权力斗争的工具。”
“我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陈东声音不高，却清晰，“绝不滥用职权，也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违法者。”
沙瑞金看了他片刻，忽然问：“你今年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