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随身空间重生70年代

第436章 刑堂烛影

西关大屋的偏厅早被清得空落落的,雕花隔扇被推到墙角,露出后头斑驳的青砖墙面,墙根处洇着暗青色的水渍,泛着一股霉腐的潮气。那张平日里用来摆茶碗、算账目的八仙桌,此刻被两个后生抬到了廊下,桌腿上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绿豆糕碎屑——那是晌午时分,鬼子六和弟兄们蹲在桌边啃的点心。地上铺满了糙硬的麻袋片,是从十三行仓库里拖来的,粗粝的纤维蹭着脚踝生疼,麻袋上还印着褪色的“专供”字样,混着呛人的烟油子、陈年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一股脑往人鼻子里钻。

屋角的煤油灯捻子被挑得老高,昏黄的光晕摇摇晃晃,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黑鸦。鬼子六斜倚在那张酸枝木太师椅上,椅子是老大江奔宇从一个古董地摊商手里淘来的,扶手上的雕花被磨得发亮,露出里头浅褐色的木芯。他指尖转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弹簧刀,是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洋货,刀柄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一跳一跳地晃在刀疤强和麻脸陈的脸上,晃得两人眼皮直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刀疤强和麻脸陈被反绑在屋中央的红漆立柱上,那立柱是支撑整座大屋的顶梁柱,粗得要两人合抱,柱身上还留着早年土匪打家劫舍时留下的刀痕。两人的裤脚管被剪开了一道口子,浑身上下都淌着混着煤渣的泥水,是方才被阿炳和老烟从沙面码头的烂泥滩里拖回来的。湿冷的布料贴在身上,像裹了一层冰,冻得他们嘴唇发紫,下巴不住地打颤。方才被拖进来时的挣扎早没了力气,只剩胸口剧烈起伏,发出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喘息,每喘一口气,胸腔里都像是刮过一阵寒风,疼得钻心。

麻脸陈的右眼肿得像个熟透了的烂桃子,眼皮外翻,青紫的淤血蔓延到太阳穴,是方才阿炳在抓住他时,一闷棍砸上去的。眼下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珠混着浑浊的泪水往下淌,糊了半张脸,把他脸上那片密密麻麻的麻子都泡得发胀,看着格外狰狞。他耷拉着脑袋,嘴角淌着涎水,一条腿微微蜷着——那是前年在清平市场替人挡了一刀落下的病根,每逢阴雨天就疼得钻心,此刻长久被水泡着被冷风一吹,更是疼得他浑身筛糠似的抖。

刀疤强比麻脸陈好不了多少,他左脸颊上那道三寸长的刀疤,是早年在赌档抢地盘时留下的,此刻被冷汗浸得发白,显得越发狰狞。他的头发被泥水粘成一绺一绺的,耷拉在额头上,遮住了半只眼睛,只露出的那只眼,里里外外都写满了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偏厅外的风越刮越紧,“呜呜”地打着旋儿,卷起院角的落叶,拍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夜巡的联防队员喊口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隔着几条街,却像是在耳边响着,让人心里发慌。

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得鬼子六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他把玩着手里的弹簧刀,指尖在冰凉的刀柄上摩挲着,沉默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才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稳稳地压过了外头的风声。

“强子,”鬼子六的目光落在刀疤强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咱俩认识多久了?”

刀疤强猛地抬头,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像是要挣破皮肤钻出来。他看着鬼子六,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六……六哥……半……半年……从你还在十三行摆摊,发那些广告画册那会儿,我就跟你有合作……”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鬼子六的眼睛。他记得清清楚楚,半年前的十三行,满地都是摆摊的小贩,卖广绣的、卖陈皮的、卖走私洋火的,挤挤挨挨的。鬼子六就蹲在一棵老榕树下,面前铺着一块蓝布,布上摆着一沓沓印着各种物资的广告画册,见人就发。那时候他刚加入黑市这行,还是和小混混,身无分文,是鬼子六让他帮忙发画册,一天给五毛钱,管一顿午饭,那碗撒了葱花的云吞面,他到现在都记得味儿。

“半年啊。”鬼子六轻轻叹了口气,尾音拖得长长的,在空荡荡的偏厅里打着转儿。他把手里的弹簧刀抛起来,那刀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跟头,又被他稳稳地接住,“咔嚓”一声,刀刃弹了回去。“半年里,跟你合作,我有没有亏待过你们?甚至让你当上一个小头目”

这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刀疤强的心上。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红的是羞愧,白的是恐惧,像是被人剥了衣裳,赤条条地晾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想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鬼子六从不让他们干脏活累活,发画册的钱总是按时结,从不拖欠;上个月他娘生病,急着用钱,是鬼子六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摸出二十块钱塞给他,连欠条都没让打;还有上次他在赌档输了钱,被人堵在巷子里要剁手,是鬼子六带着阿炳和老烟给了赌债,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刀疤强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肩膀微微耸动着。

“说啊!”

鬼子六陡然提高了声调,那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弹簧刀“唰”地一声弹开,雪亮的刀刃带着一股冷风,稳稳地抵在了刀疤强的下巴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让刀疤强浑身一颤,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牙齿“咯咯”地打起了架。

“我鬼子六自问没对不起任何合作人的地方,”鬼子六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河面,“你为什么要带人截杀我?”

刀疤强牙关紧咬,嘴唇都被咬出了血,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又腥又涩。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眉骨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的麻袋片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像一朵朵绽放在糙布上的黑花。他不敢看鬼子六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能照出他心底的龌龊和不堪,照出他收了飞龙帮彪哥的钱,答应带人去沙面码头截杀鬼子六的龌龊事。

麻脸陈在旁边抖得更厉害了,他本来就胆小,此刻被鬼子六的气势一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偏厅里格外清晰,像老鼠啃木头。他想求饶,想把一切都招了,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刀疤强投过来的凶狠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敢说,我就弄死你”,他吓得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鬼子六冷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听得人头皮发麻。他的目光从刀疤强脸上移开,慢悠悠地落在麻脸陈那条瘸腿上。他记得很清楚,这条腿是前年在清平市场,麻脸陈替老大挡了一刀落下的病根,按说也是见过血、扛过事的人,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副软骨头的模样?

“麻脸,”鬼子六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抬起脚,脚尖轻轻踢了踢麻脸陈那条带着伤疤的大腿,“你这条腿,是为谁挡刀的?”

那一脚踢得不重,却正好踢在麻脸陈的伤疤上。那伤疤是旧伤,一碰就疼,疼得麻脸陈“嗷”一嗓子叫出来,声音凄厉得像被宰的猪。眼泪和鼻涕瞬间糊了满脸,混着脸上的血污,淌得一塌糊涂。他再也顾不上刀疤强的威胁,哭喊着求饶:“六哥!六哥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强子找的我,他说……他说有笔大买卖,成了能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吃穿……我鬼迷心窍,我猪油蒙了心……六哥你饶了我吧!”

“闭嘴!”刀疤强怒吼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他挣得绑绳“咯吱咯吱”作响,红着眼睛瞪着麻脸陈,“麻脸你个软骨头!你敢卖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卖你?”麻脸陈像是豁出去了,也顾不上疼了,疯了似的嘶吼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现在都这地步了,还嘴硬?你以为六哥会饶了咱们这群人?!刀疤强,是你骗我的!你说只是教训教训六哥,抢了他的地盘,你没说要杀人!你没说背后是飞龙帮在撑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唾沫星子乱飞。

鬼子六皱了皱眉,眼神里的寒意更浓了。他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阿炳立刻会意。阿炳是个身高马大的汉子,胳膊比常人的大腿还粗,手里拎着一根胳膊粗的水火棍,那棍子是用檀木做的,沉甸甸的。他上前一步,抡起水火棍,“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刀疤强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刀疤强惨叫一声,那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膝盖猛地弯下去,整个人都往下坠,要不是有绑绳拽着,怕是早就瘫在地上了。他疼得浑身抽搐,冷汗像瀑布似的往下淌,瞬间浸透了身上那件粗布褂子,褂子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骨嶙峋的轮廓。

偏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刀疤强压抑的呻吟声,还有煤油灯芯“噼啪”作响的声音。

“再给你一次机会,”鬼子六站起身,他的个子不算高,但此刻站在刀疤强面前,却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他走到刀疤强面前,缓缓蹲下身,视线和他平齐。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一片冰寒,那寒意像是能把人冻僵,“谁指使你们的?”

刀疤强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砸在鬼子六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他看着鬼子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让他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他知道,鬼子六这是动了真格的,再硬扛下去,今天怕是真的要把命丢在这儿了。飞龙帮的彪哥说得好听,事成之后给一千块钱,可现在钱没拿到手,命倒是要没了。

人都是怕死的,刀疤强也不例外。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再也撑不住了。

“是……是飞龙帮的彪哥……”刀疤强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道惊雷,在空荡荡的偏厅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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