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时之炼狱

踏入黑色漩涡的瞬间，林川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搅拌着所有颜色和时间的搅拌机。与进入“时之彼岸”时那种规则的混乱不同，这里充斥的是一种纯粹的、暴烈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混乱。

声音不再是缺失，而是变成了无数倍的叠加。亿万生灵临死前的哀嚎、文明崩塌时的巨响、星辰湮灭的叹息、乃至时间本身被撕裂的刺耳尖啸，所有这些声音不分先后、不分来源，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耳膜与灵魂。

光线同样如此。没有色彩，只有无法形容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刺目炫光，其中混杂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恋人相拥的温暖瞬间与刀剑贯体的冰冷痛楚交织；孩童初生的啼哭与垂死者的最后喘息重叠；宏伟建筑的崛起与倾覆在同一个画面里完成……

这里是“时之炼狱”，是被“噬时之镜”吞噬掉的、所有时间与存在的坟墓，是所有被剥夺了“未来”的“过去”汇聚成的、永恒燃烧着绝望的怒海。

林川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在第一时间被这无穷无尽的负面信息洪流冲垮、撕碎。他闷哼一声，眉心的混沌秩序烙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那经过“校准”的、灰蒙蒙的时间力场艰难地撑开，如同暴风雨中摇曳欲灭的烛火，勉强将最致命的混乱隔绝在外。

即便如此，依旧有大量杂乱的信息和负面情绪如同毒刺般穿透力场，侵蚀着他的精神。他看到了星耀总部在战火中化为焦土，看到了苏婕在他怀中气息断绝，看到了小雨在病床上永远闭上了眼睛……这些由炼狱根据他内心恐惧编织的幻象，无比真实，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防。

“假的……都是假的！”林川低吼着，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将母亲留下的那片冰晶碎片紧紧贴在胸口。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带着母亲守护意志的凉意从碎片中流出，如同清泉般洗涤着他被污染的精神，让他重新稳定下来。

碎片中心那滴殷红的心血，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但坚定不移的脉冲光芒，为他指引着方向。脉冲指向这片混乱炼狱的最深处，那里传来的“饥饿”与“吞噬”感最为强烈，无疑是“噬时之镜”核心——“根源印记”的所在。

林川开始在这片意识的尸山血海中艰难跋涉。他无法飞行，因为这里的空间规则完全破碎，上下左右的概念时有时无。他只能依靠碎片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数破碎的时空和哀嚎的灵魂之上。

炼狱中并非空无一物。除了无处不在的信息风暴，还游荡着一些更加可怕的存在——它们是过于强烈的怨念或执念，在炼狱环境中凝聚成的“时之恶孽”。

有的形如巨大的、由无数扭曲时钟面孔构成的蠕虫，所过之处，时间被加速到极致，一切存在迅速老化崩解；有的则像是凝固的阴影，任何被其触碰的时间线都会瞬间陷入停滞，归于死寂；还有的如同不断增殖的、色彩斑斓的霉菌，疯狂地感染、同化着周围的一切，将其转化为自身混乱的一部分……

林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这些恶孽。一旦被发现，必将陷入苦战，在这片敌人主场，任何不必要的消耗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运用着在时空迷宫和钟楼训练中掌握的所有技巧。时而行踪飘忽，利用时间残影误导感知；时而强行固化一小片区域的时间，构筑临时壁垒抵挡侵蚀；时而又不得不动用“时寂”之力，以最小代价迅速湮灭无法避开的恶孽。

战斗、躲避、前行……周而复始。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在这时间失去意义的地方，林川只能依靠自身生命本能的疲惫感和精神力的消耗来判断进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不仅是身体，更是灵魂层面的磨损。若非母亲留下的碎片持续提供着守护与指引，他恐怕早已迷失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

前方，混乱的色彩与声音逐渐变得更加浓稠，仿佛要凝结成实质。碎片发出的脉冲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明亮。

他接近核心了。

终于，他冲破了最后一层由无数文明墓碑和哀悼者虚影构成的屏障，抵达了炼狱的“中心”。

这里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