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他像一匹被抽干了血的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脑海里对这个世界发出了他有史以来最恶毒、最狡猾的一条定义。
他没有去定义武器,没有去定义敌人,甚至没有去定义自己。他只定义了一个“概念”。
【定义:“现实稳定场”的能量频率,在盖亚协议下的威胁等级,等同于“规则重构者”的最高权限操作。】
这条指令几乎没有消耗他任何精神力。因为它没有改变任何物理现实,它只是……写了一行注释。
一行足以让杀毒软件和防火墙不死不休的注释。
几乎在林默完成定义的瞬间,“锚”的身体周围,那片绝对稳定的领域,猛烈地向外扩张!
他不再将观测阵线视为障碍,而是将其判定为与林默同等级的“病毒”!
“警告!能量读数溢出!稳定场发生器过载!”
“发生器a-3失效!我们……我们正在被排斥!啊——!”
一架直升机上的稳定场发生器瞬间爆出一团电火花,随后,整架直升机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的玩具,猛地向外一甩。机身在空中失控地翻滚,带着士兵们的惨叫,坠向下方无尽的黑暗。
混乱,开始了。
“锚”的【法则固化】领域,与观测阵线的“现实稳定场”,就像两种不兼容的操作系统,在这小小的塔顶上,展开了最底层的权限争夺。
一边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天条”。
另一边是凡人智慧的结晶,试图用技术手段“模拟天条”。
结果可想而知。
空气中到处都是能量对冲产生的电离气味,空间像一张被反复揉捏的纸,时而被拉伸,时而又被压缩。观测阵线的士兵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噩梦,他们的武器时灵时不灵,通讯设备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甚至连脚下的地面,其“硬度”这个概念都在飞速变化,让他们站立不稳。
“攻击!攻击那个男人!”指挥官还在徒劳地嘶吼着。
但“锚”根本不在乎他们。他只是在执行自己的核心指令——清除异常。他一步步走向最近的一架直升机,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机身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那架由现代工业最高技术打造的武装直升机,就像一个三维模型被删除了材质贴图,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质感、乃至形态。它的“存在”被固化、被修正,最终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扭曲的金属疙瘩,无声地从空中坠落。
这就是神与人的差距。
而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林默,正蜷缩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贪婪地呼吸着。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最微弱的力量,撬动了巨石,然后任由它滚下山崖,碾碎路径上的一切。
他看着观测阵线的士兵们被他们自己引以为傲的科技和未知的神力夹击,溃不成军。他看着那个指挥官绝望地对着通讯器咆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看着“锚”以一种恒定的、冷酷的效率,逐一“修正”着那些在他看来属于“异常”的造物。
没有快感,没有复仇的喜悦。林默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这就是他的战争。一场无法与任何人诉说,无法被任何人理解的战争。他必须利用一切,算计一切,将敌人、旁观者、甚至整个世界都拖入棋盘,才能为自己换取那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在第三架直升机被“修正”成抽象艺术品时,观测阵线终于崩溃了。幸存的最后一架直升机狼狈地拉升高度,放弃了所有地面人员,仓皇逃离了这片被神之领域笼罩的死亡地带。
塔顶,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林默,和那个一步步走来的“锚”。
观测阵线制造的“现实稳定场”已经消失,林默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与世界规则的连接。虽然依旧微弱,但……够了。
“锚”的目光重新锁定在他身上,程序,重新开始执行。
林默笑了。他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迎着“锚”那双空洞的眼睛。
“喂,”他轻声说,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知道程序员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锚”自然不会回答。
“是写完代码……不写注释。”
林默抬起手,指向天空。
【定义:此区域内,所有名为“林默”的生命体,其生物电信号特征,与“人类观测阵线”成员完全一致。】
他又留下了一行恶毒的注释。
“锚”的身体,猛地一僵。它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似乎陷入了一个小小的逻辑循环。
目标“林默”是病毒。
“人类观测阵线”成员是病毒。
目标“林默”的特征码与“人类观测阵线”一致。
那么……该清除谁?清除的优先级是什么?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宕机。
林默翻身越过栏杆,身体向后仰去,坠入了数百米下的无尽夜色之中。
【定义:我下落过程中所接触的空气,其密度,等同于水。】
狂风在他耳边呼啸,但他的身体却像落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下坠的速度被急剧减缓。他像一片羽毛,在无数霓虹灯构成的星河中,缓缓飘向大地的怀抱。
他最后看了一眼塔顶。那个灰色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还在处理那个被他恶意制造出来的逻辑悖论。
林默知道,自己又一次逃掉了。从一个由凡人和神明共同编织的、更绝望的牢笼里。
这一次,他没有赢,也没有输。
他只是学会了,如何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成为一个更合格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