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镜子里的‘不该存在的东西’……”陈默沉吟道,“是指林晓?还是……别的?”
“无法确定。”赵建国摇头,“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对心理创伤的认识有限。但可以确定的是,林国栋的悲剧,始于这次工伤。而王桂芬……根据我们后续的调查,她最初可能也是家暴的受害者,但后来逐渐变得麻木,甚至可能成为了帮凶。她的性格中,本身也存在严重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调出另一份文件,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的扫描件,上面是一个穿着老旧工装、面容稚嫩但眼神阴郁的年轻女孩——是林晓的入职档案照。
“关于那面镜子,”赵建国指着照片背景里,林家简陋客厅墙上挂着的一面模糊的椭圆形镜子轮廓,“我们追查到的信息显示,这面镜子是王桂芬的嫁妆之一,来自她的娘家。本身似乎并无特殊之处。但在林晓死亡前后,它成为了王桂芬某种……扭曲精神寄托的对象。她似乎相信,通过这面镜子,能够与死去的女儿‘沟通’,或者……进行某种控制。”
“控制?”陈默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
“我们推测,王桂芬可能在林晓死后,受到林国栋的影响和她自身的精神问题,尝试过某种基于镜子的、不成熟的‘通灵’或‘镇压’仪式。这很可能进一步刺激了林晓本就强烈的怨念,并导致规则异变,使得镜子成为了异常的核心锚点之一。”苏芮补充道,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解剖事实般的冷静,“你在阁楼找到的镜子,应该就是被王桂芬藏起来,用于进行这些仪式的工具。上面的血迹和残留的能量模式,支持这一推测。”
信息量巨大。
林国栋是悲剧的起点,一次工伤毁掉了一个家庭。
王桂芬从受害者转变为帮凶,并试图用危险的方式与死去的女儿“交流”,最终玩火自焚。
林晓的怨念在家庭暴力和母亲危险的仪式双重催化下,变成了如今这恐怖的规则异常。
一条清晰的、令人窒息的悲剧链条,在陈默面前缓缓展开。
“所以,‘赎罪’……”陈默看向赵建国。
“林国栋和王桂芬,严格来说,都是酿造悲剧的参与者,也最终都被这悲剧所吞噬。向他们‘赎罪’,意义可能不大。”赵建国沉声道,“真正的核心,或许在于林晓自身。她的怨念规则,需要被理解,然后……引导,或者满足。”
“满足?”陈默皱眉,“满足一个怨灵的仇恨?”
“不是满足仇恨,而是满足其规则逻辑下的‘诉求’。”苏芮纠正道,“每一个稳定的异常现象,都有一套内在的运行逻辑。找到并完成这个逻辑链,有时可以使其‘安息’,或者降低其活性至可控范围。这就是我们‘收容’的理念之一——理解并管理,而非单纯毁灭。”
陈默陷入了沉思。收容中心提供的真相碎片,极大地补充了他的认知。但如何“满足”林晓的规则诉求?她的诉求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复仇吗?如果父母已死,复仇对象何在?
赵建国站起身:“陈先生,你提供的信息和能力,对我们处理‘倒立影’事件有重要价值。我们希望你能够继续合作,接受更系统的监测和评估,协助我们制定最终解决方案。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为你提供相对安全的环境,并尝试帮助你控制能力的副作用。”
他给出了条件,也是最后的通牒。
陈默看着桌上的平板电脑,里面的病历和照片仿佛还在眼前晃动。他又看了看自己被归还的笔记本,以及手腕上那个监控着他生命体征和位置的腕带。
他明白,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轻易脱身。收容中心不会放走一个拥有如此特殊能力、且与高危异常深度纠缠的个体。
“我需要时间考虑。”陈默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可以。”赵建国点头,“你有一天时间。这个房间很安全,不会有异常打扰。食物和水会定时送达。苏博士可能会随时来找你了解一些技术细节。”
说完,他和苏芮便离开了房间,气密门再次无声地锁闭。
纯白色的空间里,又只剩下陈默一人。
他拿起那个密封袋,抚摸着里面笔记本粗糙的封面。真相的一部分已经到手,但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
与收容中心合作,意味着更深的卷入和可能失去自由。
拒绝合作,他将独自面对“林晓”的威胁和高达41.5%的误差率污染,以及收容中心可能的强制措施。
而林晓那未解的“规则诉求”,如同一个致命的谜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他打开笔记本,看着之前记录的关于误差率的警告,以及那不断攀升的数字。
在这个由规则、科学和异常交织的收容所内,他必须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