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正皱眉思考,忽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石板下方**的震动感,从她脚底传来。
不是孢子区的低频振动,而是另一种……**更加规则、更加“机械”的震动**,隐隐夹杂着**极其遥远的、仿佛金属摩擦和能量过载的嗡鸣**。
这震动似乎来自储藏室所在的建筑结构深处,或者更远的地方。而且,正在**缓慢增强**。
与此同时,林婉注意到,墙壁上静默场阵图的幽蓝光芒,闪烁的节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仿佛受到了某种**外部规则波动的干扰**。
储藏室外,孢子区那一直隐约可闻的低频振动和窸窣声,似乎也**停滞了一瞬**,然后变得……**有些紊乱**?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在镜廊的更深处,或者别的区域。某种**大规模的能量变动或规则扰动**,其影响甚至波及到了这个被静默场保护的角落。
林婉的心提了起来。是沈岩引爆据点造成的后续影响?还是镜廊本身固有的某种周期变化?亦或是……其他探索者,或者更危险的东西,触发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平静(如果这能算平静的话)都被打破了。变化意味着风险,也可能意味着机会。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冒险带着陈默探索这个未知的垂直通道,还是留在这里等待静默场耗尽,面对孢子场的侵袭?或者,还有其他选择?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文件上,又看向昏迷的陈默,最后定格在那逐渐黯淡的晶核和微微震颤的地面上。
时间,真的不多了。
机械震动感持续传来,虽然依旧微弱,但稳定地增强着,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翻身的脉搏。墙壁阵图的幽蓝光芒随之明灭,频率与那震动隐隐呼应,仿佛两种不同的规则场正在发生微妙的干涉。
林婉知道,不能再等了。外界的变故可能带来新的危险,也可能改变孢子区的环境。静默场的能量正在持续流失,留在这里是慢性死亡。
垂直通道是眼前唯一明确的、可能脱离孢子区的路径。尽管未知,但至少是“变化”。
如何带着陈默下去,是最大的难题。陈默虽然比之前“软化”了一些,但依旧昏迷,全身重量需要承载。
林婉在储藏室内快速搜索可用的材料。除了那根撬棍,她还找到了一些**废弃的电缆线**(外皮脆化,但内部金属芯似乎还算结实),几个**锈蚀的金属扣环**,以及一些**破碎的帆布**(可能是旧包装材料)。
一个粗略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她用撬棍和找到的一块相对锋利的金属片,将帆布切割、拼接,做成一个简陋的、可以兜住陈默背部和臀部的“拖曳垫”。然后用电缆线编织成几条相对牢固的绳索,一端固定在“拖曳垫”上,另一端准备缠绕在自己身上或用于在梯蹬上固定。
她先将陈默小心地挪到通道口旁边,让他平躺。然后将“拖曳垫”垫在他身下,用绳索在关键部位捆扎固定(避开伤口),确保他不会在拖曳过程中滑落或受到严重磕碰。
接着,她将较长的两根主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和肩部,做成背负式牵引系统,另一端则准备在下降过程中,视情况固定在梯蹬上作为保险和承重点。
这是一个笨拙且耗力的方案,对她残存的体力是巨大考验。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准备就绪后,林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的庇护所。幽蓝的光芒已然暗淡了许多。她将几份最关键的文件(关于γ-09和最终回响协议的)塞进贴身衣物,然后拿起照明灯,咬在嘴里(双手需要攀爬和操控绳索),率先转向垂直通道口。
她背对着通道,双手抓住上方的梯蹬,双脚试探着找到下方的踏脚处,然后开始缓缓向下攀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梯蹬上覆盖着滑腻的不知名物质。
下降约三米后,她停了下来,固定好身体。然后,她用牙齿和单手配合,将连接陈默的主绳索缓缓收紧、提起。陈默的身体被“拖曳垫”兜着,在通道口边缘晃了一下,然后开始随着绳索的牵引,一点一点地滑出边缘,悬空。
林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地控制着速度和角度,避免陈默的身体猛烈撞击通道壁。这个过程异常缓慢且煎熬,她的手臂和腰背肌肉因持续用力而颤抖、酸痛。
几分钟后,陈默的身体完全悬垂在通道中,位于她上方约两米处。她调整了一下绳索,让他的姿态相对平稳,然后继续向下攀爬,同时不断收放绳索,让陈默的身体随着她一起下降,保持一个相对固定的距离,避免他撞到自己。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她口中照明灯的光芒照亮周围一圈。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或岩石,布满了水渍和斑驳的锈迹。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越来越明显的**金属锈蚀与臭氧**混合的气味。下方深不见底,只有她攀爬时搅动的气流和绳索摩擦的细微声响。
那来自深处的机械震动感,在这里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但仍然难以判断具体方向和距离。
攀爬了大约十五米(林婉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通道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垂直向下,而是变成了一个**倾斜约60度的陡坡**,坡面上有连续的、粗糙的阶梯状凸起可供踩踏。这比垂直攀爬要省力一些,但对拖曳陈默而言,依然困难。
林婉调整姿势,改为面朝坡道下方,手脚并用地向下移动,同时继续控制着连接陈默的绳索,让他沿着坡道缓慢滑下。这个过程更像是一种受控的坠落,她必须全神贯注,用身体和绳索的双重保险,防止陈默因速度过快而失控翻滚。
又下降了二十多米,坡道终于到了尽头,连接着一条**水平的、更加宽阔的管道或隧道**。
林婉几乎虚脱地瘫倒在水平管道口,剧烈喘息,汗水浸透了里外衣衫,手臂和双腿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陈默的身体也被她安全地拖到了水平地面上。
她休息了几分钟,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然后检查陈默的情况。拖曳过程中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碰撞和刮擦,好在没有造成严重的新伤。他的生命体征依旧平稳,昏迷状态没有改变。
林婉解开了身上复杂的绳索系统,只留下连接她和陈默的一根主索,便于拖行。她观察着这条新的水平管道。
管道直径约三米,拱形顶部,显然是人工修建的。地面铺着厚重的金属网格板(很多已经锈蚀断裂),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传来水流声。墙壁上镶嵌着早已熄灭的应急灯和部分裸露的管线。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和臭氧的味道更浓了,还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类似变压器油的化学气味**。
这里不像生态区,更像是一条**大型的公用管线廊道或设备维护通道**。而且,从方向和气味判断,可能通向镜廊的**能源或工业功能区**。
机械震动在这里更加明显,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有节奏的“嗡嗡”声,从管道深处传来。
林婉犹豫了。能源区可能意味着相对稳定的结构(比起生态异常区),但也可能意味着高辐射、能量泄漏、或者自动防御系统(如果还有残留功能)等新的危险。而且,她对镜廊的能源系统一无所知。
但回头路已经没有了。垂直通道向上攀爬带着陈默几乎不可能,而且上面是孢子区。留在这条管道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只能向前。
她再次拖起陈默,沿着金属网格板铺就的通道,朝着震动和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踩在锈蚀的网格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下方空洞的回音让人心悸。
管道并非笔直,时有岔路。林婉尽量选择主通道和震动感较强的方向,推测那可能通往核心区域或更大的空间。
走了大约两百米,前方出现了亮光。不是荧光真菌的冷光,也不是应急灯的残光,而是一种**稳定、偏白、略带闪烁的灯光**,从一扇半开的、厚重的**防爆金属门**内透出。
门上的标识已经锈蚀剥落大半,但还能勉强看出“**主供能管道接入区 - b7 junction - 授权人员方可进入**”的字样。门扇似乎因为变形或故障,卡在了半开的位置,留下一条勉强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里面就是震动的源头吗?林婉警惕地靠近,先侧耳倾听。
门内传来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比在外面听到的清晰得多,还夹杂着**液体流动**和**大型设备运转**的低沉轰鸣。没有听到活物的声音。
她小心地从门缝向内窥视。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直径超过五十米,高度更是难以估量,向上没入黑暗。空间的中央,是数根**极其粗大的、包裹着厚重绝缘层和金属外壳的管道**,从上方垂下,连接着下方一个庞大的、布满仪表和阀门的**环形接合装置**。装置表面许多指示灯仍在闪烁(大部分是警示性的黄色或红色),一些压力表和流量计的指针在微微颤动。管道和装置上遍布锈迹和污渍,许多地方的绝缘层破损,露出里面跳动着不稳定电弧的线缆或泄漏出冒着热气的冷却液。
这里显然是镜廊某个区域的重要能源节点之一。虽然破败不堪,许多系统显然处于故障或半故障状态,但**依然有部分功能在顽强地运行着**,发出轰鸣和震动,维持着最基本的能量输送。
而在圆柱形空间的边缘,环绕着数层金属网格平台和维修走道,通过螺旋楼梯和狭窄的通道连接。平台上散落着一些工具、零件箱和废弃的设备外壳。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弃但未完全死去的工业心脏。
对林婉而言,这里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尚未完全失效的能源(可以为照明或小型设备充电)、可能的工具、甚至……关于镜廊结构的图纸或标识。
但风险同样巨大。那些跳跃的电弧、泄漏的冷却液(可能有腐蚀性或放射性)、不稳定的压力管道,任何一个都可能致命。而且,如此重要的设施,难保没有残留的自动化防御机制,或者被某些依赖能源的异常存在占据。
她需要决定,是否进入这个危险的“心脏”。
就在她权衡利弊时,她忽然感觉到,一直昏迷的陈默,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更像是……**无意识的抓握**,手指微微收拢,触碰到了她的衣领。
林婉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陈默的脸。
他的眼睛,依旧紧闭。
但眼角,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湿润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察觉。
是冷凝的水汽?还是……
与此同时,林婉通过那根依旧连接着两人的主绳索,似乎感觉到陈默体内那死寂的规则“冻土”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悸动”**。
这悸动,与她之前感受到的任何混乱能量反应都不同。它更加……**内敛、深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方向性”**。
仿佛在昏迷的深渊中,陈默的某个部分,**感知到了这个能源节点散发的、庞大的规则性能量波动**,并对此产生了……**本能的、细微的共鸣或“渴望”**?
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文件里提到的,γ-09体内熔毁的“误差校正模块”。那种模块,理论上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来维持其基础功能(哪怕是残余功能)。难道……这个能源节点的波动,无意中刺激了陈默体内那几乎熄灭的模块残余?或者,与他规则结构中那个沉寂的“烙印”有关?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唤醒陈默,或者至少稳定他状态的契机。但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他脆弱的规则结构,可能承受不住如此庞大而杂乱的外部能量刺激。
林婉低头看着陈默苍白而平静(除了那细微的蹙眉)的脸,又抬头看向那扇半开的、通往轰鸣能量核心的金属门。
门内,是危险与未知,也可能蕴藏着转机。
门外,是漫长的、黑暗的、不知通向何处的管道,以及逐渐逼近的(无论是孢子还是其他)威胁。
手中的绳索,连接着同伴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命迹象。
她必须做出选择。
为了生存,也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林婉深吸一口充满金属和臭氧味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调整了一下背负陈默的姿势,握紧了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撬棍(此刻也是她唯一的武器),然后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扇半开的、轰鸣作响的防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