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擂台，寒气未消，碎雪仍在空中打着旋儿。
陆青璇手持玄冰长剑，剑尖寒芒吞吐不定。
那股足以冰封万物的恐怖剑势，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将发未发之际，憋得她几欲吐血。
她那张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先是错愕，再是茫然。
紧接着，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最终却只能化为满腔的憋屈。
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蓄满全身力气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捣在了一团棉花上。
非但没伤着人，反倒把自己给梗得够呛。
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的视线在擂台上风华绝代、准备发出惊天一击的陆青璇，和擂台下那个刚利索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脸上还挂着几分“劫后余生”般庆幸的林凡之间来回横跳。
这……
这算怎么回事？
“林……林凡师兄，这就……认输了？”
“陆师姐的杀招都还没放出来啊！”
“我怎么瞅着……陆师姐跟被耍猴了似的？”
死寂之后，是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诡异的嗡嗡议论。
林凡站在台下，冲着台上依旧保持着出剑姿势、脸色青白交加的陆青璇，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
他语气“真挚”，带着十二分的“敬佩”与“自知之明”，朗声高喊：
“陆师姐修为盖世，剑法通玄，师弟望尘莫及！”
“方才师姐神威，已叫师弟肝胆俱裂！再斗下去，不过是白白消耗师姐的宝贵灵力。师弟这点微末道行，就不在师姐面前丢人现眼了！”
“师弟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一个“诚恳万分”。
既“捧”了陆青璇的强大，又给自己找了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光滑台阶。
听上去，简直合情合理，甚至还有那么点“顾全大局”的味儿。
陆青璇胸膛急速起伏，那股即将喷薄的寒冰灵力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搅得她气血翻腾。
她咬着牙，强行将那股狂暴的灵力压了回去。
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林凡身上，恨不得戳出几个窟窿。
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算……你识相！”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甩袖子。
玄冰长剑“锵”的一声归鞘，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背影依旧清冷孤傲，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急败坏。
众人瞧着陆青璇的背影，又瞅瞅林凡，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
“虽然是陆师姐赢了吧，可我怎么瞅着她一点都不高兴呢？”
“废话！换你被人这么恶心一顿，你高兴？”
“林凡师兄这认输的时机，卡得也太绝了！正好是陆师姐憋了个大的要放的时候！”
“这叫啥？战略性认输？”
高台上，一众长老也是面面相觑。
张丹痴长老捋着胡子，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咳咳！”
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个林凡……当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旁边一位主管刑律、向来不苟言笑的长老，此刻腮帮子也在微微抽搐。
“老夫执法多年，什么样的比试没见过，可……可这么收场的，还是头一回。”
“陆丫头已动真火，准备施展压箱底的绝学，那招的威力必然非同小可。林凡若硬接，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
“此等审时度势、知进退、明得失的心性，岂是寻常弟子能有的？”
另一位长老也跟着点头。
“张长老所言极是！林凡此子，能屈能伸。面对强敌，不逞一时之勇，懂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这份心智，非同寻常！”
“他虽输了比试，却赢得了保存实力的机会，更向我等展示了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此战，可谓虽败犹荣！”
“虽败犹荣！说得好！”
“不错，林凡此子，未来可期！这等弟子，才是我宗真正需要的栋梁，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如何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
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觉得林凡这操作高明至极。
他那看似“猥琐”的符箓战术，在他们嘴里成了“灵活多变，不拘一格”。
他那果断的认输，更成了“深思熟虑，顾全大局，知难而退”的无上智慧。
他们甚至开始自行脑补，林凡是不是早就看穿了陆青璇的底牌，故意用这种方式，既试探了对手，又保全了自己，还给陆青璇留了天大的面子（虽然陆青璇本人可能不这么想）。
林凡在台下听着高台上传来的阵阵“赞誉”，脸皮子都跟着抽了好几下。
“我的天，这也能吹？”
他心里哀嚎。
“我就是单纯觉得打不过，符箓快用完了，再不认输就要被锤了啊！”
“虽败犹荣？这不就是‘猥琐发育，别浪’的修仙版么？”
他现在算看出来了，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怂”，足够“出人意料”，这帮长老总能自行脑补出一万个合理、甚至高大上的理由。
裁判执事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朗声宣布。
“八进四，甲字擂台，陆青璇胜！”
“但林凡，虽败于陆青璇之手，其在先前比试中展现出的机智与韧性，以及此战中审时度势的决断，亦值得肯定！”
这话，无疑是给林凡的表现盖了章。
台下弟子们看向林凡的眼神，顿时更加复杂了。
有佩服的，有鄙夷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看不透。
这个林凡，到底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真的老谋深算？
就在此时，执事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本届内门大比，前八强已经决出。根据宗门规例，大比前十名弟子，皆可获得晋升核心弟子的资格！”
“现在，我宣布获得核心弟子名额的弟子名单！”
执事长老开始念出一个个名字，每念到一个，都引来一阵欢呼。
“陆青璇！”
“王冲！”
“李青玄！”
“陈嫣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