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疏朗的枝叶,在后山洞府前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片往日的宁静,却被一阵刻意张扬的脚步声与不加掩饰的灵力波动打破。
惊雷峰,主殿侧厅。
赵干弓着身子,脸上混合着怨恨与谄媚,正对着一位身材魁梧、身着紫色雷纹劲装的青年添油加醋地描述着。
“表哥!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那陆清弦从静室出来,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气息飘忽不定,脚下发虚,扶着门框才没倒!一看就是用了什么透支本源的法子,或者吃了虎狼之药,强行冲上来的筑基!根基虚浮得一阵风都能吹散!”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煽风点火:“这种货色,侥幸筑基,就敢不把我们惊雷峰放在眼里?之前他就屡次作对,如今走狗屎运筑基,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表哥,现在正是打压他气焰、让他知道内外门之别、为咱们惊雷峰正名的好机会啊!不然,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筑基了,都敢骑到咱们头上拉屎!”
被他称作表哥的,正是惊雷峰内门精英弟子,赵狂。他面容粗犷,眉骨高耸,眼神中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狂傲与凶戾,修为已达筑基三层,修炼的《狂雷诀》更是以刚猛暴烈着称。此刻,他正把玩着一枚在他指间跳跃、噼啪作响的紫色雷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哦?根基虚浮的筑基一层?” 赵狂嗤笑一声,五指猛地一握,将那枚雷球“噗”地一声捏爆,散逸的电弧让他手掌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个靠侥幸和外力堆上去的废物,也配让我赵狂亲自出手?脏了我的手,还平白抬举了他。”
赵干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眼珠一转,立刻又道:“表哥说的是!这种废物,哪值得您亲自教训。不过……任由他在外门蹦跶,四处宣扬他‘筑基成功’,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惊雷峰怕了他。不如……派个人去‘恭贺’一下,顺便‘切磋指点’几招,让他认清现实,也让大家看看,他这筑基,有多么不堪一击!”
赵狂斜睨了赵干一眼,知道自己这个表弟与那陆清弦仇怨颇深,想借自己的势报仇。不过,打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侥幸筑基的外门小子,确实能彰显惊雷峰的威名,顺便敲打一下其他不安分的人。
“罢了,” 赵狂懒洋洋地摆摆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雷横那小子,前几日不是也刚筑基,正嚷嚷着想找人试试手,稳固境界么?让他去。告诉他,是‘恭贺’,也是‘切磋’,下手有点分寸,别弄出人命,给那小子留点‘养伤’的时间。”
“雷横?” 赵干眼睛一亮。雷横,筑基二层,修炼的也是雷法,擅长一门“惊雷掌”,威力尚可,更重要的是性格鲁直,脑子不算太灵光,容易撺掇。“好!表哥英明!我这就去找雷师兄!”
午后未时三刻,一行三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后山洞府之外。为首者,正是雷横。他身材壮硕,比常人高出半个头,穿着惊雷峰标志性的紫色镶边弟子袍,阔口方鼻,浓眉倒竖,浑身肌肉贲张,行走间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筑基二层的灵压毫不掩饰地外放着,惊得附近树上的鸟儿都不敢鸣叫。他身后,跟着两名炼气后期的跟班弟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等着看好戏的戏谑笑容。
雷横在洞府外的空地站定,气沉丹田,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刻意运上了几分雷音技巧,声传数里:
“惊雷峰雷横,特来恭贺陆清弦陆师弟筑基成功!听闻陆师弟筑基之时颇有异象,雷某心痒难耐,特来讨教几招,以证大道,同勉共进!”
声音在寂静的后山区域回荡,瞬间打破了午后的宁静。附近洞府中修炼的弟子、路过的执事、杂役,纷纷被惊动,好奇地聚拢过来,远远观望。消息灵通的,已经猜到是惊雷峰来找那个“侥幸筑基”的陆清弦的麻烦了。
洞府之内,小厅中的气氛瞬间凝滞。
“砰!” 王大锤猛地站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石桌上,古铜色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抓起倚在墙边那面新炼的塔盾胚体,“欺人太甚!师兄刚出关,他们就上门挑衅!俺去会会他!”
“大锤,别冲动!” 林薇脸色一沉,手中阵枢玉盘灵光急闪,洞府外围的警戒阵法瞬间提升至最高级别,几处隐蔽的攻击节点也开始蓄积灵力。她快速道:“对方筑基二层,还有两人,不可硬拼。”
苏小婉脸色发白,紧紧握着手中的药囊,指节泛白。周明和铁山也神色严峻,手按在了腰间法器上,看向端坐主位的陆清弦。
陆清弦手中端着一杯苏小婉特意调制的、有温养经脉之效的灵茶,面色依旧带着“虚弱”的苍白。他轻轻吹了吹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缓缓放下茶杯。那平静的模样,与外面的叫嚣和厅内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妨,意料之中。”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林师妹,撤去攻击阵法,只留警戒示警。大锤,把盾放下。小婉,药囊收好。周明,铁山,你们也稍安勿躁。”
“师兄!” 王大锤急道,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们既然以‘恭贺切磋’为名,我们若反应过度,紧闭洞门,或严阵以待,反而落了下乘,坐实了‘怯战’、‘心虚’。” 陆清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陈旧的青色外门服饰(尚未更换内门服饰),气息“勉强”提起一丝,却依旧显得虚浮不稳,仿佛随时会散掉。
“走吧,出去看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只需看着,不得擅动,更不得出手。”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说完,他率先向洞府外走去,步履间甚至故意带上一丝“虚弱”的摇晃,仿佛重伤未愈,行动不便。
洞府石门“吱呀”一声开启,陆清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扶着冰凉的门框,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神带着疲惫与一丝“惊愕”,看向不远处气势汹汹的雷横三人,以及更外围越聚越多的围观者。
他“艰难”地拱手,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刻意的沙哑与气短:“原来是惊雷峰的雷师兄。陆某有失远迎。小弟侥幸筑基,境界未稳,灵力虚浮,连日调养亦未见大好,实在……实在不敢与师兄动手,怕污了师兄法眼,也贻笑大方。”
雷横上下打量着陆清弦,感受着对方那明显不稳、在筑基一层门槛上摇摇欲坠的微弱气息,以及脸上那挥之不去的病态苍白和眼中的“慌乱”,心中大定,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赵干果然没骗他,这小子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估计现在站着都费劲。
“陆师弟太过谦了!” 雷横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发痒,“同门切磋,点到为止,正是互相印证、稳固境界的好方法!雷某看你气息虚浮,正好帮你活动活动筋骨,疏导灵力!莫非……”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环视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陆师弟是瞧不起我雷横,还是瞧不起我惊雷峰,觉得我们不配与你切磋?!”
扣帽子,施压,一气呵成。围观的惊雷峰弟子立刻起哄:
“就是!陆师兄何必推辞?难道筑基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同门了?”
“陆师弟,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呗!”
“雷师兄好心指点,你可别不识抬举!”
其他峰的弟子和执事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指指点点,无人出声。拒绝,便是坐实了“傲慢”、“怯战”、“看不起惊雷峰”的罪名,日后在宗门更不好混。
陆清弦脸上露出“为难”、“挣扎”之色,看了看四周那些或戏谑、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被逼到了墙角,声音越发虚弱:“既然……既然雷师兄执意……那便请师兄千万手下留情,简单切磋几招,切勿……切勿伤了和气。”
“好说!” 雷横眼中闪过一丝得瑟与残忍,大手一挥,“就在此处,空地宽敞,请!”
人群自动散开,围成一个不小的圈子。王大锤等人紧张地站在洞府门口,林薇手中阵盘微光流转,随时准备应变。苏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清弦“步履蹒跚”、“气息凌乱”地走到场中,与雷横相对而立,手中握着那根看似普通的青木雷纹杖,杖身甚至有些暗淡,仿佛灵力不济。
“陆师弟,小心了!” 雷横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毫无预兆地,脚下地面微震,身形如一道出膛的紫色炮弹,带着低沉的雷音爆射而出!右掌之上,雷光缭绕,噼啪炸响,带着灼热的气息,直拍陆清弦胸口!正是“惊雷掌”的起手式,声势不小,但雷横只用了约莫五成力,意在试探和压迫,顺便让这病秧子出丑。
陆清弦“脸色一变”,似乎“猝不及防”,“慌乱”地向后跌退,脚步“虚浮凌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凌厉的掌风,衣角却被雷光扫到,留下一小片焦黑。同时,他手中青木雷纹杖“仓促”向前一点,一道细若发丝、暗淡无光的青色雷光射出,与那威猛的紫色掌雷一触,便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溃散湮灭,连点声响都没留下。
“哈哈!” 雷横见状,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抛到九霄云外,放声大笑,声震四野,“陆师弟,你这青木雷光,怕是连蚊子都打不死吧?没吃饭吗?让师兄好好‘指点’你!”
他不再留手,身形晃动,掌影重重,紫雷闪烁,将陆清弦“逼得”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场中,只见陆清弦身影“狼狈”不堪,在道道凶悍的雷光掌影间“惊险”万分地穿梭躲避,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气息“急促紊乱”,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愈发“苍白”,偶尔“咬牙”反击一两道微弱得可怜的青雷,也是瞬间被对方澎湃的雷光拍散,引得围观的惊雷峰弟子哄笑连连,指指点点。
“陆师兄,加油啊!别光躲啊!”
“雷师兄,下手轻点,别把陆师弟打哭了!”
“啧啧,这筑基……我看比炼气后期也强不到哪去。”
其他峰的弟子大多摇头,觉得这陆清弦果然根基虚浮得厉害,能筑基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王大锤看得双眼冒火,拳头捏得咯咯响,却被林薇以严厉的眼神死死按住。苏小婉眼圈发红,紧紧咬着下唇。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陆清弦,内心却一片冰湖般平静。他强大的神识早已悄然铺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雷横每一招的灵力流转轨迹、发力习惯、身法转换间的细微间隙与不谐之处,都洞若观火。
雷横的“惊雷掌”,走的是刚猛一路,灵力运转轨迹相对直白:丹田雷灵力爆发,沿手臂特定经脉奔涌至掌心迸发。但每次掌力将发未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转换瞬间,在手腕“阳谷穴”稍下三分处,会有一个极其短暂(不到0.1息)的灵力“潮汐间隙”,这是功法特性与人体结构决定的微小破绽,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察觉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