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浑浊的目光如古井般深邃，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皮囊，直窥灵魂。周围的空气紧绷如弦，土着战士们紧握武器，陈敖等人也屏息凝神，随时准备应变。我维持着摊开双手的姿势，努力让眼神显得坦诚而无害。
终于，老者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地上的盐，又指向我们来的方向，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带着疑问的语气。我立刻明白，他在问这些“白色的石头”从哪里来。
我无法用语言回答，但灵机一动。我慢慢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做了一个从远处抛掷过来的动作，然后指向大海的方向，再指指我们来的方向，最后双手捧起那袋盐，做出一个恭敬奉献的姿态。
老者若有所思。他又指向那面青铜匕首，用手指虚划了一下自己的皮肤，露出询问的神色。我示意陈敖将匕首捡起，但没有递过去，而是走到旁边一截枯木前，用匕首轻易地削下一片木头，展示其锋利。然后，我将匕首调转，将刀柄朝向老者方向，轻轻放在地上，再次后退。
这个举动似乎起到了关键作用。老者眼中锐利的审视稍稍缓和。他对身边的头领低语了几句，那头领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匕首和铜镜，又抓了一把盐，回到老者身边。老者用手指蘸了点盐，放入口中，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他仔细端详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影像，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近乎孩童般的好奇。
紧张的气氛微妙地松弛了一丝。老者挥了挥手，围着我们的土着战士们稍稍后退了几步，但武器并未放下。他然后用木杖在地上划了几下，画出一个简单的图形，像是一个营地，又指指我们，再指指远处的山林，做了一个环绕的手势。
我明白了，他在问我们是否要长期停留，以及我们的意图。我用力点头，指着脚下的土地，然后做出播种、建造房屋的动作，最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表示和平居住的愿望。我也画了一个简单的图形，代表我们和他们的营地，然后在中间画了一条线，指向河流和森林，示意我们可以共享水源和狩猎之地。
沟通在无声中进行，缓慢而费力，却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地触及核心——生存的意愿与资源的划分。老者沉默着，似乎在权衡。我们的人数远多于他们，装备也更精良，但表现出的是克制与交流的意愿，而非直接的征服。而我们所展示的盐、金属器，无疑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良久，老者用木杖将他画的那个圈和我们画的线连接起来，然后指向河流上游的方向，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圈，将双方都囊括在内。他然后指了指我们带来的礼物，又指了指丛林深处。
陈敖低声道：“先生，他好像意思是，允许我们在这片区域居住，但更大的猎场是共享的，而且……他似乎想用东西交换我们的货物。”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已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我立刻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再次指向礼物，然后做出一个持续交换的手势。
老者终于也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着族人缓缓退入了丛林深处，消失不见。自始至终，双方没有发生任何肢体冲突。
我们站在原地，直到确认他们真的离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陈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先生，真是险过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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