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双方护卫的手都按上了武器。
我沉默片刻,知道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我回头对陈敖低声吩咐了几句。陈敖转身,从一名护卫手中接过一个长条形的木匣,打开。里面,是两件东西:一把我们新改进的、带有更省力滑轮组的强弓,和一支淬了新型混合毒液、闪烁着幽蓝光泽的三棱箭镞。
我拿起强弓,示意一名护卫将一支普通箭矢射向远处一棵大树。箭矢深深钉入树干。接着,我亲自拿起那把强弓,搭上那支毒箭,瞄准更远处一棵树的树枝。弓弦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嗡鸣,毒箭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精准地射断了那根手腕粗的树枝,断口处,迅速蔓延开一丝不正常的黑色。
我放下弓,看向山鬼部首领。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可以提供更强大的武力支持,但核心技艺,需要等价交换,或者,用实实在在的、关乎生死存亡的情报和战略协同来换。
首领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支毒箭造成的效果上,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强弓。他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那些如同石雕般的战士,眼神中也流露出了震惊和贪婪。
漫长的沉默再次降临。夕阳终于沉下了远山,只留下漫天绚烂的晚霞,将河水染成了一条流淌的锦带。
山鬼部首领终于动了。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短剑。他没有再提技术的事,而是走到那块大石旁,拿起那袋盐,掂了掂,又看了看那面镜子,最后,目光落回我脸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然后指向西北方,又指向我们双方,最后,重重地顿在地上。
他取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用野兽牙齿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扔到了放着盐和镜子的兽皮上。然后,他指向陈敖刚才提出的关于狼嚎传讯的问题,又指了指那串项链。
我明白了。他同意了以情报和战略协同为基础的同盟,暂时搁置了技术索求。那串项链,或许是他们部落更高层级的信物,或者,象征着下一次更具体信息交换的地点或方式。
我缓缓点头,也将手中的新铸青铜剑,轻轻放在了那串项链旁边。
河滩之上,没有歃血为盟的誓言,没有慷慨激昂的承诺。只有沉默的器物交换,和两个不同世界首领之间,在夕阳余晖下达成的、基于生存与利益的、脆弱而现实的契约。
盟约已立,内容空泛,前途未卜。但至少,望海营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和一个可能窥探强敌弱点的窗口。
我转身,带着护卫缓缓退入渐浓的暮色。身后,山鬼部的人群也无声地消失在丛林的黑暗中。只有那堆篝火,还在河滩上孤独地燃烧着,映照着中间大石上那几件象征着合作与猜忌并存的信物。
界河之水,依旧东流。而两岸的命运,从这一刻起,更加紧密地、也更加危险地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