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安顿远比想象中繁琐。仅仅这么几天没住人的老屋需要彻底清扫，积攒的灰尘蛛网无处不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父亲林建国本想帮忙，却被林默坚决地按回了椅子上。
“爸，这些活儿我来就行，您歇着。”林默挽起袖子，眼神不容置疑。父亲脸上的疲惫和日渐佝偻的腰背，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能再让父亲为这些琐事操劳。
清理工作从他们日常起居的正屋开始，然后是狭窄的厨房和父亲简陋的卧室。整个过程机械而疲惫，但林默干得很仔细，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洗刷掉这个家近年来蒙上的灰暗与颓败。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工坊车间旁边，那间紧锁着的、用来堆放杂物的偏屋。这间屋子在他记忆里就一直很少打开，爷爷在世时似乎就不常进去，父亲更是几乎将其遗忘。
钥匙早已不知丢在哪里，林默找来一根铁棍，稍一用力，那老旧的锁扣便应声而开。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纸张霉味、木头腐朽味和淡淡铁锈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默咳嗽了几声。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扇糊着厚厚油纸的小窗透进微弱的光。借着门外的光线，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几乎无处下脚。破旧的家具、生锈的农具、一捆捆早已泛黄不知内容的纸张、还有一些用油布盖着的、形状不明的机器零件……这里就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尘封着林家几代人零零碎碎的记忆。
“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林默叹了口气，但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找来口罩戴上，拉开了唯一那扇小窗的插销，让新鲜空气勉强流通起来，然后开始了艰难的清理工作。
过程枯燥且满是灰尘。他需要仔细分辨哪些是真正的垃圾，哪些或许还有用、值得保留。大多数东西确实只是破烂，被他一趟趟地搬出去，准备当废品卖掉。
就在他几乎要认定这只是一次纯粹的体力劳动时，他的目光被墙角一个巨大的、异常沉重的老式樟木箱吸引了。
这箱子与其他杂乱堆放的物品不同，它被摆放得相对端正，上面盖着的油布虽然积满厚灰，但似乎也曾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林默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费力地挪开压在箱子上的几个破麻袋，掀开沉重的油布。箱子没有上锁，只是搭扣有些锈蚀。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掀开了箱盖。
没有预想中的金银财宝，箱子里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码放着的，全是书！
各种各样的书！
有线装的古籍，纸张泛黄脆弱，书页边缘已被虫蛀得斑驳不堪；有民国时期出版的工艺手册，繁体竖排，配有模糊的示意图；还有五六十年代的技术书籍和手抄本，字迹工整而认真；甚至还有一些八九十年代的机械杂志和武器图鉴，夹杂其间。
林默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线装书，吹开厚厚的灰尘，露出了封面上的字迹——《军器图说》。他的心猛地一跳！又拿起一本，《耕余剩技》……《武备志》……《天工开物》的残卷……
这些书名，他隐约在一些历史纪录片里听到过！这些都是古代记载手工业、军工技艺的珍贵文献！
他压抑着激动，小心翼翼地继续翻看。除了这些赫赫有名的典籍，更多的是没有正式书名的手抄本。纸张粗糙，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同年代、不同的人一笔一划誊写或记录下来的。
他翻开一本尤其厚实、用麻绳装订的手抄本。里面的字迹端正而带着一种匠人特有的顿挫感，绘制的图形却精准而详细。
【叠钢法七转录要】、【冷锻甲片札记】、【百炼刀纹成因推测】、【弩机参连钩心考】……
一行行古朴却蕴含着实践智慧的文字和图形映入眼帘，其中许多术语和工艺，林默甚至闻所未闻！
另一本更薄的本子，里面竟然图文并茂地记录着各种奇思妙想的“概念”武器：
一种依靠机括和皮囊喷射“火药砂”的“喷火筒”；
一种利用旋转离心力抛出飞刃的“风火轮”；
一种装有复杂齿轮机构、可以连续击发弩箭的“匣中连弩”；
甚至还有一种设想中的“水底龙王炮”，利用密封和燃烧原理在水下爆炸！
这些设想在古人笔下显得粗糙甚至荒诞，许多地方明显不符合物理原理，或者受限于当时的材料根本无法实现。但其中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和对武器效能极致追求的思维，却让林默感到一种跨越时空的震撼和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