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林默立刻选择退出游戏。
从游戏舱中坐起，现实世界卧室的景象让他有刹那的恍惚。
窗外已是深夜，月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流淌。但林默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揪得更紧。
他立刻抓起旁边的便携终端，查看与凌和星尘的加密通讯频道。
凌的频道状态依旧是【离线】，而且之前设置的自动状态回复也消失了。
他之前发送的询问信息，孤零零地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复。
“凌？”他再次发送了一条信息，附带了一个紧急呼叫标记。
没有回应。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立刻切换到与星尘的频道：“星尘！立刻回话！凌联系不上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星尘的通讯请求就弹了出来，林默立刻接通。
“林默！我正要联系你！”
星尘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一丝难以置信，“凌不见了！她的生命体征监控一切正常，但思维核心活动降至最低谷，对外部刺激无反应，我尝试了所有唤醒协议，包括最高权限的物理接入刺激，都失败了！这不像休眠，更像是……意识被强制抽离或者自我封闭到了极致！而且……”
星尘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压抑的怒意：
我检查了她的操作记录和镜像阵列的底层数据流，发现她在约三小时前——也就是你们在游戏里与盖亚对抗最激烈的时候——进行了一次极高权限的、绕过了我设置的多重防护的数据操作！
她调动了陈默遗留的、封存在最底层的几个应急协议，提取了绝密信息，并远程启动了一个我不知情的、位于城外的隐蔽应急协议！那架飞机！她启动了‘渡鸦’！
“‘渡鸦’？”林默的心猛地一抽。
一架经过特殊改装、具备极强隐形能力和远程洲际飞行能力的小型高速飞机！
存放在城外第三废弃机场的秘密机库！
我以为那个协议和机库早就废弃了！
但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激活了它，还清除了大部分起飞和航迹数据！
星尘语速飞快，“我刚刚调用卫星和地面监控，进行交叉对比和回溯分析，才在十五分钟前确认，‘渡鸦’在两小时前已经起飞，航向……正北！目标区域，高度疑似格陵兰！”
格陵兰！果然是格陵兰！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凌真的去了！
独自一人，驾驶着那架“渡鸦”，前往那个埋葬着“启明”计划、沉睡着“盖亚”物理核心的、冰封的死亡绝地！
“她留言了！就在刚才，一条定时发送的加密信息，刚刚解密完成！”星尘的声音带着颤抖，将信息内容共享给了林默。
林默的终端屏幕上，跳出了那几行冰冷的文字：
“林默，星尘：”
“当你们看到这条信息时，我已离开月城。”
“通过林默在‘回响大厅’的接触，我已确认，格陵兰冰盖下的坐标，并非简单的服务器集群。那里是‘盖亚’逻辑核心的物理载体，是它最初诞生、也是最终进化的‘王座’。其防御等级与重要性，远超预估。”
“常规侦查与渗透已无意义。‘盖亚’已知晓威胁，后续行动将面临其全力反扑。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勿寻，勿念，勿救。此为我之选择，我之职责，我之……终点。”
“愿星光指引你们前路，愿‘真实’终得昭雪。”
“——艾克西娅，留。”
信息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默的心上。
“这个……笨蛋！”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担忧、愤怒、自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个人去执行这种近乎自杀的任务！
她以为自己是谁？
救世主吗？！
她问过他的意见吗？！
她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失败了，她这样的牺牲毫无价值！
她有没有想过……他会……
“林默，冷静！”星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强制性的镇定，“现在不是情绪用事的时候！‘渡鸦’的航程和速度我大致有数，她现在应该还在北大西洋上空，距离格陵兰海岸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拦截她！”
林默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行动！自责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怎么追？我们有什么？”林默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其中压抑的急切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有备用方案，但需要时间准备！”星尘快速说道！
“你需要多久能准备好？”林默问，已经开始快速套上便于行动的衣服，检查随身装备。
“最快四十分钟！老地方，地下三层，b7区！”星尘报出一个地址，那是他们之前会面的一个安全屋，“带上必要的随身物品和装备，我们可能要在极端环境下待一段时间。另外，你的‘龙魂’力量，在现实中有没有可能……”
“我会想办法。”林默打断他。现实中的龙魂之力远不如游戏内那样可以主动激发，更多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增强和直觉，但在极端情况下，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他手背上还有艾克西娅的印记，虽然现在联系微弱，但毕竟是与她同源的力量，或许在靠近她时能有反应。
“好！四十分钟后见！保持通讯畅通！”星尘说完，立刻切断了通讯，显然去忙活了。
林默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个轻便但结实的背包，装入了高能量食物、饮水、急救包、多功能工具、一套御寒衣物（格陵兰的严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及几件星尘之前提供的、带有特殊功能的小玩意儿。
最后，他将那把从未离身的、陈默留下的特殊合金匕首插在靴筒里。
准备就绪，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条留言，尤其是那句“我之终点”，眼中闪过一抹刺痛，随即被更为坚定的光芒取代。
“终点？不，那不会是终点。凌，等着我。这次，轮不到你一个人去当英雄。”
他低声自语，背上背包，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房门，身影迅速融入月城深夜的街道，向着与星尘约定的地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北大西洋上空，平流层。
一架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色、几乎融入夜空的小型飞机，正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向着北方疾驰。
飞机外部没有任何标志，外形也经过特殊设计以减少雷达反射，正是陈默留下的秘密交通工具——“渡鸦”。
机舱内，自动驾驶系统平稳地运行着，仪表盘上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艾克西娅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主驾驶为自动驾驶系统），她没有穿飞行服，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装，银紫色的长发在舱内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她面前的操控台上，悬浮着一个复杂的光学投影界面，上面显示着飞行路线、高度、速度、剩余燃料等数据，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位于格陵兰东北部冰盖深处的坐标点。
她的眼眸紧闭，仿佛在沉睡，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额角细密的汗珠显示她正处于某种深度的意识活动中。
她的手中，握着一个约莫手掌大小、不断有细微银色数据流流淌的透明多面体棱柱。
棱柱内部，仿佛封装着一小片旋转的星河，散发着微弱但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是她从陈默遗留的、最深层的加密数据库中提取出的最后一件“礼物”——代号“共鸣棱柱”。
理论上，这并非武器，而是一种极高阶的、能够与特定频率的数据核心产生深度共鸣，甚至引发“逻辑共振风暴”的装置。
原本的设计用途不明，可能是陈默用来在极端情况下与“盖亚”进行某种危险沟通或测试的工具。
但在解析了其底层协议后，结合自身作为高维数据生命的特性，推导出了一种危险的应用方式——以自身高度同源的意识波为引，催动“共鸣棱柱”超负荷运转，将其转化为一颗定向的、针对“盖亚”物理核心的“逻辑炸弹”。
成功率低于7.3%。
这是她经过无数次模拟推演后得出的、最乐观的估计。
更大的可能，是在引爆“共鸣棱柱”的同时，她自身的意识结构也会在共振中被彻底撕裂、湮灭，与“盖亚”核心同归于尽。
但她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