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墨，悬腕，落笔。
这一次，没有刻意去想“永”字八法的要诀，没有去纠结手腕的颤抖。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感知到的，田中奶奶家电视里某个角色沉稳有力的念白声线，回想着风吹过屋后那棵老槐树时，枝干沉稳的律动。
笔尖落下。
墨汁在粗糙的毛边纸上晕开。
横，平直而隐含韧性，起笔处一丝微妙的顿挫，如同那沉稳的念白开头。
竖，笔直向下，带着一种老树枝干般的沉静力量。
点，圆润饱满，落笔干脆。
一个全新的“永”字在黑暗中成型。虽然依旧带着初学者的稚拙，笔画边缘不够干净利落，但整个字的结构，透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和谐感。
苏羽放下毛笔，指尖还残留着宣纸的粗糙触感。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弱了些，夜风带着夏末的微凉钻进窗户，吹得桌上的字帖边角轻轻翻动。
他拿起刚写的字端详片刻，确实比前之前顺眼多了。横画不再歪歪扭扭，竖画也能稳住手腕，虽然离好看还差得远，但至少能看出是个正经字了。
“总算不是鬼画符了。”他低声自嘲一句，把毛笔放进笔洗里搅动。清水很快染上墨色，在碗里打着旋儿。
接下来的两天，苏羽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自己的计划。
早上背单词练听力，下午写作业练书法，傍晚对着法语磁带跟读。
进步快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英语报纸读起来已经毫无障碍，法语对话能磕磕绊绊接上几句，书法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得工整。
周三下午，静香抱着画夹站在门口，额头上还带着点跑出来的薄汗。
“苏羽，作业差不多写完了吧？”她晃了晃手里的素描本，“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去后山？我想画画，你也能放松一下。”
苏羽看着窗外透亮的阳光，确实比闷在屋里强。他点点头：“行啊，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
两人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后山走，路边的狗尾巴草长得老高，时不时扫过裤腿。
静香兴奋地讲着昨天看的画册，说想试试画后山的竹林。
“我完全不会画画，到时候就在旁边看着。”苏羽实话实说。
“没关系呀，”静香笑着摆手，“就当去散步了。你看那片云，像不像？”
她抬手指向天空，阳光顺着指尖流淌下来，在鼻尖投下小小的阴影。
苏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朵蓬松的白云懒洋洋地飘着。
转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片平缓的草地中央，孤零零立着棵老橡树，树荫下坐着个白裙身影。
苏羽脚步顿了顿。
星野梦背靠着树干，膝盖上摊着本书，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来，被风轻轻吹起几缕。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铺在草地上，像朵悄然绽放的花。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静香也看到了她，下意识放慢脚步，悄悄拽了拽苏羽的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