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潮湿的岩石上，周身剧痛无比，仿佛每一寸骨头都碎了，经脉尽断，丹田气海空空如也，原本浩瀚如星海的神识，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感知到周身数丈的范围。
修为……全失了。
不是被封印，而是道基被污染、本源被侵蚀，从至高无上的持序者，跌落成了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凡俗之人！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幽暗深邃的山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种……稀薄却熟悉的灵气？只是这灵气驳杂不纯，远不如修真界，更遑论混沌海。
“这里……是哪里？”凌玄声音沙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他尝试运转哪怕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却引得体内那沉寂的“道蚀之毒”微微一颤，带来钻心的刺痛，吓得他立刻停止。
“你醒了？”一个略带怯懦的少女声音从洞口传来。
凌玄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约莫十四五岁、面容清秀却带着菜色的少女，正端着一个破旧的瓦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少女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是个纯粹的凡人。
“是……是你救了我？”凌玄艰难问道。
少女点点头，走近一些，将瓦罐放下，里面是些许浑浊的清水。“我在山涧采药时发现的你，你浑身是血，躺在河边，我就把你拖回来了。你……你是山外的修士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少女眼中带着好奇与一丝畏惧。
修士？凌玄心中苦笑。曾经的自己，弹指可灭星辰，如今却连一个凡人少女都能轻易搬动。真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我……遇上了仇家。”凌玄含糊道，没有多说。他此刻虚弱无比，需得万分小心。
“哦。”少女似懂非懂，也没有多问，只是将瓦罐推近些，“喝点水吧，我只有这个了。”
凌玄看着那浑浊的清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悲凉。他曾饮九天清露，品悟道仙茶，如今却要靠这凡间浊水续命。
但他没有犹豫，艰难地撑起身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很凉，带着土腥味，却让他干渴的喉咙得到了一丝滋润。活下去，才有希望。这个最朴素的道理，此刻显得如此真实。
通过少女断断续续的讲述，凌玄得知，这里是一个名为“苍梧”的下界，灵气稀薄，修真文明落后，最强的似乎也只是金丹期修士。少女名叫“小草”，是山下青牛村的孤儿，靠采药为生。这里，距离他跌落的地方，不知隔了多少个世界位面。那“归墟道毒”不仅废了他，似乎还在最后时刻引发了空间乱流，将他抛到了这个陌生的角落。
修为尽失，重伤濒死，流落异界，强敌环伺……凌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他内视己身，道基一片混沌，太初之源黯淡无光，六大道种如同蒙尘的宝石，被一层暗红色的诡异毒素紧紧缠绕，不断侵蚀。别说恢复修为，就连调动一丝灵力都做不到，反而会加速毒素的蔓延。
“必须……先解毒，或者至少压制住毒素。”凌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然而，这“归墟道毒”层次太高，蕴含着一丝吞噬本源的意志，别说这下界的丹药，就算他全盛时期，想要驱除也极为困难。
“或许……可以尝试《太初混元经》？”凌玄忽然想到叶瑶光修炼的那门功法。此功法中正平和，蕴含一丝太初真意，虽品阶远不如他的太初归一之道，但或许正因其“低层次”，反而能绕过道毒的针对，从最细微处重新蕴养一丝生机？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他看向正在洞口小心翼翼整理药草的小草，心中有了决断。
“小草姑娘，”凌玄声音依旧虚弱，“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如今落难，身无长物，唯有一篇粗浅的养生口诀，或许能强身健体，不知你可愿学？”
小草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是……是仙法吗？我……我可以学？”对于凡人而言，哪怕是再粗浅的功法，也是了不得的机缘。
凌玄微微点头：“算是吧。不过修行之路，艰难坎坷，你需有心理准备。”
“我不怕苦！”小草连忙跪下，“请……请前辈教我！”
看着少女眼中纯粹的光芒，凌玄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叶瑶光。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以最浅显的语言，传授《太初混元经》的入门吐纳之法。他教得极其耐心，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也是想借传授的过程，重新梳理自身对这门功法的理解，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化解道毒的灵感。
山洞外，风雨飘摇；山洞内，一介凡女，一位跌落凡尘的昔日道尊，开始了在这陌生下界，最为艰难的……重生之路。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凌玄的道心，却在绝境中，愈发沉淀下来。失去一切，或许……正是重新认识“道”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