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凌玄与苏慕清相对而立。
台下是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台上却一片寂静。风吹过，扬起苏慕清如墨的发丝，也撩动凌玄朴素的青衫衣角。
“请。”苏慕清的声音清冷，一如她的人。她并未摆出任何起手式，只是静静站着，周身却自然流淌着一层月华般的光晕，那是筑基境修士灵力外放的标志。
凌玄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同样抱拳：“请。”
他没有抢先出手，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清冷的少女，体内隐藏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可怕力量。那指尖一点月白光芒击败赵无极的场景，历历在目。
苏慕清也未动，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凌玄。每一次目光接触，她眉心的刺痛就加重一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就翻涌得更加剧烈。那个浴血的身影，与眼前这个青衫少年，正在一点点重合。
“苏小姐为何还不出手？”观战席上，有人不耐地催促。
苏慕清依旧未动，只是那萦绕周身的月华光晕，忽然波动了一下。
凌玄心中警兆骤生！几乎是本能地，他脚下一错，身形向左侧横移三尺。
嗤——！
一道细微的、几乎无形的月白丝线，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将他身后的空气切割出一道淡淡的痕迹，无声无息。
台下瞬间安静了。
没有人看清苏慕清是如何出手的，那道月白丝线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只有少数修为高深者，如青云宗执事、各家家主，才勉强捕捉到一丝轨迹，眼中骇然更甚。
“好快！”凌玄心中凛然。若非那股战斗本能预警，刚才那一下，他恐怕已经受伤。这不是凝气境，甚至不是寻常筑基境能有的手段。
苏慕清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她刚才那一道“月华丝”，乃是筑基境才能勉强催动的灵力化形之术，无声无息，快若流光，凝气境修士绝无可能躲开。可凌玄不仅躲开了，而且似乎……未卜先知？
“你……”苏慕清朱唇微启，想要问什么，眉心的刺痛却在这一刻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喷薄而出。
“呃！”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头。指尖触碰到眉心，那里竟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凌玄眉心深处，那枚沉寂的混沌印记，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猛地一颤！
轰——！！！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冲破了最后的封印，狠狠撞进凌玄的识海！
崩塌的战场！浴血的战友！战无极的怒吼！戒无妄的佛光！修无涯的剑！冥无月燃烧的《生死簿》！苏慕清消散的月华！幽冥大帝疯狂的狞笑！源匙最后的爆炸！还有……那扇虚幻的、通往另一个可能的门！
“啊——！！！”
凌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抱头，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无数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凌玄！”台下，凌战天猛地站起，脸色大变。
“少主！”月儿一直平静的眼中，此刻终于掀起了波澜。她能感觉到，凌玄体内那股一直沉寂的、属于“盘古传人”的气息，正在疯狂苏醒！而更让她心悸的是，苏慕清眉心的门之钥印记，也在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擂台上，苏慕清同样痛苦地弯下了腰。凌玄记忆复苏的冲击，仿佛一把钥匙，狠狠捅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枷锁！
守门人一族的覆灭！三万年的轮回！被幽冥大帝找到、唤醒、控制的绝望！自毁门之钥时的决绝！以及……最后看向凌玄时，那无声的三个字！
“活下去……”
“凌玄……哥哥……”苏慕清抬起头，眼中再无清冷，只剩下无尽的痛苦、眷恋与……终于苏醒的、跨越了生死与可能的光芒！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不是这个“可能”中无忧无虑的苏家大小姐，她是守门人一族最后的血脉，是彼岸之门的钥匙，更是……凌玄的慕清师姐！
“慕清！”凌玄也抬起了头，眼中血丝弥漫，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锐利。所有的迷茫、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是凌玄，是盘古传人，是为了守护玄界、守护同伴而与幽冥大帝同归于尽的凌玄！是穿过往生之门，来到这个“可能”的凌玄！
“凌玄哥哥！”苏慕清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比，什么规矩，身形一闪，已扑到凌玄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却在微微颤抖。
两手相握的瞬间，两人眉心的印记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凌玄眉心的混沌印记，化作一道混沌气流，冲天而起！
苏慕清眉心的门之钥印记，则绽放出皎洁的月华，与混沌气流交织、融合！
一股古老、浩瀚、仿佛来自诸天源头的伟岸气息，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个青云城，不，整个东荒，乃至整个玄界，都在这一刻微微震颤！天空之上，风云变色，日月同辉的异象隐约浮现！大地深处，传来低沉的、仿佛心跳般的轰鸣！
“这……这是……”观战席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青云宗执事更是猛地站起，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帝威？！不……比帝威更古老！这是……开天辟地的气息？！”
“混沌开天经！是父神的传承！”凌玄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记忆彻底复苏，连带着对混沌开天经的感悟也水到渠成。虽然修为依旧是可怜的凝气三层，但他此刻能调动的，是铭刻在神魂深处的、属于“盘古传人”的境界与道韵！
“慕清，你的力量……”凌玄看向苏慕清，他能感觉到，苏慕清的修为在疯狂暴涨，瞬间突破了筑基，达到了金丹境，并且还在攀升！那是属于“守门人”血脉的力量，是门之钥印记中蕴含的、守护“真相”的权柄在苏醒！
“我也……想起来了。”苏慕清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那坚定中，多了刻骨的痛楚与决绝，“幽冥大帝……万界盟……还有，那扇门……”
她看向凌玄，眼中含着泪，却带着笑：“能再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凌玄握紧她的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字。
然而，温情只是刹那。
“找到你们了。”
一个冰冷、嘶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忽然在青云城上空响起。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从青云城四个角落蔓延开来，迅速向中心合拢。
黑暗所过之处，建筑、树木、乃至观战的人群，都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迅速失去色彩，化作灰白，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蚀界之力！”凌玄与苏慕清同时色变。
这气息，他们太熟悉了！是幽冥大帝的蚀界之力！不，不完全一样，这力量更加阴冷、更加邪恶，仿佛经过了某种扭曲和畸变。
“是幽冥大帝的走狗！”凌玄瞬间明白过来。幽冥大帝虽然已经在原本的“可能”中被源匙自爆重创甚至可能湮灭，但万界盟还在！那些追随他的巡察使、蚀界者，也一定追着他们的踪迹，来到了这个“可能”！
而且，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提前在青云城布下了大阵！
“快走！”凌玄一把拉住苏慕清，就要朝凌家观战席冲去。他父亲凌战天还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