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食的第三天,柳莲儿已经没了力气大喊大叫。她瘫在床上,胃里火烧火燎,嘴唇干裂。送来的早饭放在桌上,热气渐渐消散,米香幽幽飘来,对她简直是酷刑般的诱惑。她好几次想把目光移开,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他们真的不来……】 一个绝望的念头升起,【父亲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恐惧第一次压过了怨恨。如果她真的饿死了,是不是就像扫掉一片落叶,悄无声息?
午饭依旧送来,摆在那里。柳莲儿盯着那碗粥,手指紧紧揪着被子,内心天人交战。吃,就意味着屈服,意味着这场抗争成了笑话。不吃……难道真要为了一口气,把自己活活饿死?值得吗?
就在她犹豫煎熬时,院门外似乎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是沈氏身边锦书的声音,好像在吩咐什么“荷花要新鲜的”、“席面摆在……”隐约还能听到柳念薇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似乎在笑。
他们就在不远处!那么快乐!那么热闹!而自己却在这里忍受饥饿和孤独!
强烈的嫉恨和不甘瞬间冲垮了恐惧。柳莲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桌边,却不是吃饭,而是抓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粥,狠狠砸向房门!
“砰!”碗碎了,冷粥溅得到处都是。
“我不吃!饿死也不吃!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死了!让父亲后悔一辈子!”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喊,然后脱力般滑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这一次,眼泪里多了真实的恐惧和绝望。
门外,张嬷嬷听着里面的动静,对身边婆子低声道:“去禀报夫人吧,把这三日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一下。”
消息很快递到沈氏跟前。沈氏正在检查宴席的菜单,闻言只是淡淡道:“知道了。告诉张嬷嬷,饭食照送,她不吃就收走。注意看着,别让她真伤了自己。另外,”她顿了顿,“去厨房说一声,从今日起,给西院的份例里,每晚加一碗冰糖炖梨,润肺的,照送。她若砸了,也不必补。”
锦书领命而去。沈氏揉了揉眉心。柳念薇正被奶娘扶着,摇摇晃晃地试图走路,听到“西院”、“绝食”几个字,扭过头。
【又来了?】 柳念薇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有完没完。除了折腾自己吓唬人,还会点别的吗?饿极了自然会吃。_ 她觉得柳莲儿这种行为幼稚又无效,纯粹是自我折磨。
柳承业晚上回府得知此事,只冷哼了一声:“她想饿,就让她饿着。饿上几天,就知道粮食的珍贵了。不必理会。”
于是,西院小院里的这场“绝食抗议”,成了柳莲儿一个人的独角戏。观众只有冷漠执行命令的张嬷嬷和婆子,以及每日准时出现、又被砸翻或冷落的饭菜。侯府的主子们,该忙什么忙什么,筹备庆典,处理家务,逗弄孩子,仿佛西院那个绝食的庶女,根本不存在。
第四天下午,极度虚弱的柳莲儿,看着桌上那碗新增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冰糖炖梨,终于崩溃了。他们不仅不怕,还加了甜品?是嘲讽吗?还是……真的根本不在乎她是死是活?
最后一丝希望和心气,在这一碗甜品的映照下,碎得干干净净。在张嬷嬷又一次进来收拾冷掉的午饭时,柳莲儿蜷在床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粥……给我……”
张嬷嬷动作顿了一下,面色如常:“是,姑娘稍等。” 很快,一碗温热的、熬得烂烂的白米粥送了过来。
柳莲儿接过碗的手都在抖。她低下头,近乎贪婪地、快速地喝完了那碗粥,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温热的粥水下肚,缓解了剧烈的饥饿,却也带来了无边的屈辱和认清现实的冰冷。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在这场自导自演的抗争里,她唯一的观众,只有自己的狼狈和绝望。
从此,西院彻底安静了。柳莲儿不再闹,每日按时吃饭,按时抄书,只是眼神变得死寂,像一潭不再流动的污水。侯府上空那片小小的、由她制造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而前院的欢声笑语,正随着秋闱喜讯的临近,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