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业和老夫人同时一怔。是啊,这次罚得重,固然能震慑,但以柳莲儿那偏执又蠢笨的性子,关得更久更严,会不会真的把她逼得更极端?万一她再想出什么更危险的法子,或者在院子里自残自尽……传出去,总归是侯府治家不严、逼死庶女的丑闻。尤其现在刚清理了柳永年,外头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侯府。
惩罚要达到效果,既要严厉,让她知道怕,断绝念想,又不能逼得她狗急跳墙,惹出更大麻烦。
老夫人沉吟片刻,开口道:“承业,念薇……孩子话,倒提醒了我。罚,是要罚,但要罚得‘妥当’。光是关着抄书,对她来说,时日一长,恐怕又生怠惰怨恨。”
柳承业也冷静了些:“母亲的意思是?”
“禁足期,就按你说的,再加一年。”老夫人缓缓道,“但这一年,不能让她闲着光抄书。除了每日必需的抄写功课,让她每日晨起,清扫自己院中落叶积雪;饭后,浆洗自己及看守婆子的衣物;下午,学习女红,不要求精通,但要能做基本的缝补。晚上方可抄书写字。”
柳承业眼睛一亮。这是要把她当半个粗使丫鬟来管教!让她实实在在地干活,体会生计不易,消耗她过剩的精力和胡思乱想的时间!而且都是院内能完成的活计,不至于出岔子。
“还有,”老夫人补充,“每月初一、十五,可允许沈氏或你指派个可靠的嬷嬷,去院中查看一次,训诫几句,问问功课,也算有个管束的由头,不至于让她觉得被彻底遗弃而生绝望。但见面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且需有人全程陪同。”
既有严厉的劳动惩戒,又有定期的、受控的管教接触,既表明了绝不姑息的态度,又留了一丝不至于让人崩溃的缝隙。这才是真正老道的治家之法。
柳承业深以为然:“母亲考虑周全,儿子觉得甚好。就按母亲说的办。”
柳彦昭咂咂嘴:“便宜她了。” 不过他也觉得祖母这法子比单纯关着强。
沈氏心中暗叹,这样也好,总好过真闹出人命或丑闻。
柳念薇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只觉得祖母和爹爹说完后,气氛好像没那么紧绷了。她打了个小哈欠,注意力被桌上摆的一碟金灿灿的炸年糕吸引了。
【唔……年糕……看起来好好吃……_
她这贪吃的小念头,顿时冲散了最后一点严肃气氛。老夫人笑着捏了块小的吹凉了喂她:“小馋猫,一会儿就开席了,有你吃的。”
最终,对柳莲儿的惩罚决定传达了下去:禁足期延长一年,期间需承担院内指定劳作,定期接受管教。当张嬷嬷带着新的命令和一名专门指派来监督她干活的严苛婆子进入西院时,柳莲儿最后的反抗意志,在看到那婆子手中拿着的扫帚和洗衣槌,以及听到那些具体而繁琐的劳作要求时,彻底垮塌了。
她不再是被关起来思过的“小姐”,而是要日日劳作、受人监管的“半仆”。这种身份和心理上的双重贬低与束缚,远比单纯被关着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她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筹码,也没有任何余地了。余生,似乎真的只能在这个四方院子里,慢慢熬干了。
而侯府其他人,则在扫除了这个最后的、不安分的小麻烦后,迎来了一个真正祥和、喜庆、充满希望的新年。柳念薇舔着嘴角的年糕糖渍,心想,这个年,一定会过得特别安稳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