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发野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坐下：“此事……关乎全族，我需要时间考虑。”
“自然。”慕容华起身，“但我需提醒首领，赫连与沮渠两部，与我大周素有旧怨，恐难说和。若他们得知秃发部有意退兵，甚至……与我大周合作，会作何想？首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留下玻璃镜，悄然离去。
当夜，秃发野召集心腹，密议至天明。而关于“秃发部已暗中投靠大周，即将反水”的流言，已像野火般在赫连、沮渠两部中蔓延。
三月初三，联军第二次会议不欢而散。兀木儿指责三部作战不力，秃发野反唇相讥兀木儿指挥无能。赫连、沮渠两部则对秃发野阴阳怪气。裂隙，已然公开。
三月初五夜，慕容华派出的死士成功潜入兀木儿大营，烧毁了三分之一的粮草，并留下“秃发部所为”的“证据”。
三月初七，缺粮且疑神疑鬼的兀木儿，与秃发部爆发小规模冲突。赫连、沮渠作壁上观。
联军，名存实亡。
三月初十，子时。
朔方城北门悄然打开。柳彦昭亲率一千精骑，人衔枚，马裹蹄，绕道戈壁，直扑五十里外的兀木儿中军大帐。慕容华则带领五百人，伏于秃发部营地外围，既是监视，也是防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柳彦昭的骑兵如幽灵般出现在兀木儿大营外。没有喊杀，只有骤然亮起的火把，和暴雨般倾泻的火箭、轰天雷！
“敌袭！是朔方军！”
“他们怎么出来的？！秃发部呢？赫连部呢？！”
兀木儿大营瞬间陷入火海和混乱。柳彦昭一马当先，直取中军！他的目标明确——那杆最高的、绣着金色狼头的大纛！
兀木儿仓皇披甲上马，正遇柳彦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在火海中交锋，刀光卷着火星。兀木儿悍勇，但心已乱，更惧周遭爆炸声。十合之后，被柳彦昭一刀斩断旗杆，又一槊扫落马下！
“兀木儿已死！降者不杀！”朔方骑兵齐声怒吼。
金色狼头大纛倒塌，主帅落马生死未知，本就惶惶的兀木儿部彻底崩溃，四散奔逃。
远处，秃发野站在营地边缘，看着冲天火光，听着隐约传来的“降者不杀”，长长叹了口气。
“传令，拔营，撤退。回我们的牧场去。”
赫连、沮渠两部，见势不妙，早已悄悄开溜。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朔方城头时，柳彦昭带着队伍，押着数百俘虏，返回城中。城下，只留下兀木儿部一片狼藉的营地和无数无主的战马。
朔方之围，十日而解。
消息传回玉京，朝野震动。景和帝大喜，厚赏朔方将士。而弹劾柳彦昭“擅启边衅”、“穷兵黩武”的奏本，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柳彦昭的捷报中，详细记录了“联军内讧”、“秃发部退兵”等细节，并直言“疑有京中奸人，资敌挑唆，欲乱我边陲”。景和帝阅后，沉默良久，在奏本上朱批：
“卿忠勇可嘉，谋定后动，朕心甚慰。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京师之地，魑魅尤多。边关暂安，京中之事，朕已着有司严查。望卿夫妇，善加珍重。”
放下朱批，景和帝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
朔方的风沙停了。
玉京的风雨，却快要来了。
而这一次，风眼很可能，就在那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汹涌的永安侯府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