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将刘女士从死亡边缘拉回,为团队赢得了无比宝贵的时间和突破口。清醒后的刘女士,虽然精神受到巨大冲击,虚弱不堪,但提供了关于那“声音”本质的更详细描述,并同意配合进行深度脑部扫描,以寻找残留的异常信号特征。
林默利用这些新的信号特征,对全市,乃至全国范围的无线电监测网络数据进行了逆向追踪和模式匹配。海量的数据流在超级计算机中奔涌、筛选、比对。终于,屏幕上闪烁的光点被锁定。
“找到了!信号源确认!”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但是……它不是固定的。它在移动,轨迹覆盖多个城市,而且移动模式非常……奇特。”
全息地图上,一个猩红色的光点正在沿着某种复杂的路径移动。它的轨迹并非随机,而是有着明确的规律:每天几乎在固定的时间段(通常是深夜至凌晨,电台热线活跃期)出现在不同的城市上空,停留的时间恰好足够完整播放一期“星空夜话”节目,然后信号强度骤降,仿佛凭空消失,直到下一个周期在另一座城市出现。
“这不像是在逃窜,更像是在……巡游。”陈景抱着手臂,凝视着地图上那如同幽灵般移动的光点,若有所思,“它在筛选,或者在……播种。”
白素心感受着怀中“源钥之盘”碎片传来的、与那信号源之间若有若无的共鸣感,语气肯定:“是第四个标记。代表‘感知’的标记。它正在被激活,或者正在主动苏醒。它通过这种特殊的声波,不是在传递信息,而是在扭曲和重塑人们对现实、对自身命运的‘感知’。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确信,被外力强行植入一个‘死亡时间表’并深信不疑时,现实的基础就被动摇了。”
更深入的溯源分析显示,这个移动的信号源,其出现的地点总是与一些拥有历史积淀的无线电基础设施相关联——古老的无线电发射塔、废弃多年的中波广播站、甚至是一些早期实验性的通讯遗址。它仿佛在汲取这些地方残留的、关于“信息传递”概念的历史能量,或者是在利用这些地点本身具有的电磁共振特性,放大它的影响范围。
“它在进化,速度超乎想象。”林默调出信号强度的历史对比图,一条陡峭上升的曲线触目惊心,“最初的声波载波,只能影响那些天生敏感、或处于极度精神脆弱状态的个体。但现在,根据刘女士的脑波扫描结果和信号模拟测试,它的影响阈值正在大幅降低,普通心智状态的人也开始难以抵抗其侵入。覆盖范围……也在呈指数级扩张。”
**第七节:耳语的真相**
从深度昏迷中被强行拉回现实,刘女士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恐惧和混乱后,终于能断断续续地描述那段可怕的经历:
“那声音……它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收音机里听到的那种。它……它就像是我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但是比我自己想的任何事都要清晰,都要……明智,不容置疑。它告诉我,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老伴去世,儿子不在身边,身体的病痛——都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剧本,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最彻底的解脱,是回归到一种永恒的、无痛的宁静。它让我相信,六点整的死亡,是我最好的归宿,是我应该主动去拥抱的结局……”
通过对刘女士以及其他几位早期接到“神谕”但因各种原因(如预言时间未到或被意外打断)而幸存下来的个案进行深入访谈和心理剖析,团队发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共同点:所有受害者在接到“神谕”前,都刚刚经历过严重的精神低谷或重大生活变故——失业、破产、失恋、亲人离世、罹患重病、极度孤独……他们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巨大的空隙,内心充满了对现实的绝望、对未来的迷茫或对痛苦的逃避。
“它在寻找并利用心灵的空隙,”陈景在分析报告上写下结论,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当一个人的心理免疫系统处于最低水平时,这种直接作用于潜意识的‘意识病毒’就能趁虚而入,将其最核心的指令——接受预设的死亡——伪装成受害者自身渴望的‘解脱’或‘神启’,从而完成一次完美的、无需外力介入的‘精准死亡’。”
白素心的担忧却更深了一层:“如果‘熵’的力量,或者它激活的这些‘标记’,已经能够通过无形的声波,直接操控人的生死,将死亡变成一种可以编程、可以定时执行的‘服务’,那么下一个标记,代表‘记忆’的那一个……一旦被激活,它又能做到什么?篡改历史?抹杀存在?还是将整个人类的集体记忆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的话音未落,刺耳的红色紧急警报声骤然划破了异察司总部的宁静!中央大屏幕上,全球电子地图瞬间被上百个同时亮起的猩红警报点覆盖!从纽约到伦敦,从东京到悉尼,不同时区,不同语言环境下,同时报告了超过一百起“神谕”事件!预言的内容更加具体,死亡时间更加紧凑,影响范围从之前的个别城市,扩散到了全球主要人口聚居区!
“频率在加速,范围在扩大!这不是局部测试或偶然现象了!”陆明深站起身,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布满了肃杀之气,“这是总攻的号角。它们在对人类文明的根基发起正面冲击。”
**第八节:沉默的电台**
被动防御等于坐以待毙。团队决定,在下一次移动信号源按照预测轨迹出现在滨海市周边时,主动出击,布下天罗地网,不惜一切代价定位并捕获其物理实体或核心载体。
根据林默的精确计算,信号源下一个可能的附着点,是位于市郊三十公里外的一座早已废弃的“红星”中波广播站。那里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座锈迹斑斑的发射铁塔,在荒草中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夜幕降临,废弃广播站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金属墓碑。异察司的行动小组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各种能量探测、空间锁定的设备对准了核心区域。陈景和白素心潜伏在最近的掩体后,屏息以待。
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整。熟悉的、强烈的能量波动准时从广播站中心区域爆发出来!那无形的声波载波再次开始向四周扩散。
“就是现在!启动全频段主动干扰!最大功率!”林默在指挥车中下达指令。
布置在四周的六台大功率定向能干扰装置同时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强大的电磁干扰场如同无形的墙壁,瞬间笼罩了整个广播站区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干扰装置发出的能量,非但没有阻断信号,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场捕捉、吸收、转化!全息屏幕上,代表信号源强度的指标不但没有衰减,反而像打了兴奋剂一般,疯狂飙升!那特殊的声波载波,以比之前强横数倍的功率,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更广阔的范围汹涌扩散!
“不好!它在吸收我们的干扰能量!它在利用我们的攻击来强化自己!立刻关闭所有干扰设备!”林默嘶吼着,额角渗出冷汗。
干扰场瞬间消失。但信号源的强度并未立刻回落到原有水平,依旧维持在一个高位。
白素心知道不能再等待了。她深吸一口气,从掩体后站起身,双手紧握“源钥之盘”碎片,将其高高举起。她将自身的灵识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尝试与那片区域中心那冰冷、无形的意识进行直接对话。
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那无形的声波场猛烈碰撞!在能量激荡的漩涡中心,白素心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绝对虚无和寒冷的精神空间。一个古老、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从万载冰层下传来,直接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为何抗拒?挣扎有何意义?死亡不是终结,而是从无序走向有序的最终解脱。痛苦、迷茫、渴望……这一切情感的熵增,皆源于生命的冗余。当所有标记依次觉醒,秩序将重归混沌,你们终将感激这份最终的……馈赠。”
在那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即将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那,白素心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准的渔叉,猛地刺入那意识残留的波纹之中!她捕捉到了一丝碎片化的信息流——关于下一个目标的模糊影像,那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螺旋,代表着沉淀的过往与承载的基石。
“记忆……是‘记忆’的标记……”她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对冲到身边的陈景说道。
当特遣队员如狼似虎地冲进广播站的核心——那座残破的主控室时,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预期的神秘设备,没有隐藏的敌人,只有积满的灰尘和剥落的墙皮。唯有在房间中央,一台早已断电、锈迹斑斑的老式电子管收音机,屏幕却诡异地亮着微弱的绿光,喇叭里持续播放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沙沙的白噪音杂音。
陈景眼神锐利,他在那台收音机的塑料外壳下面,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略显发黄的纸条。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展开。
上面,是用一种古老的打字机字体,敲击出的一行简洁而令人不寒而栗的英文:
“when the whispering stops, the truth arrives.”
(当耳语停止时,真相才会降临。)
纸条在他指尖仿佛重若千钧。广播站外,夜风吹过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那无处不在的死亡耳语,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