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脉动增强前夜
晚上9点40分，“探海者号”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
所有非必要照明被关闭，只有仪器屏幕的幽光和甲板边缘的红色安全灯在黑暗中闪烁。科考船像一头潜伏在夜色中的巨兽，静静漂浮在坐标点的中心。
陈景的实验室里，十几块显示屏实时显示着各项探测数据。引力梯度仪的三维模型上，那个微小的“凹陷”正在缓慢加深，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按压的橡皮膜。量子扰动读数已攀升至基线的1.8倍，并且仍在继续上升。
“白顾问，你那边的符号有变化吗？”陈景头也不回地问。
白素心站在“民俗学感应装置”前，那本羊皮纸正自动翻到新的一页。原先的几何图形正在重组，螺旋结构展开成更复杂的分形图案，交错的三角形开始旋转。
“符号在动态演化，”她轻声说，“《百诡行述》里提到过这种现象——‘空间之纹自行编织，示其内在之理’。这些图案可能是在描述当前空间结构的实时状态。”
林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低频脉冲频率加快，现在是每8分钟一次，每次持续5秒。强度也在上升，比基线高出40%。而且……我检测到微弱的电磁辐射，频率在300-500兆赫兹之间，这个频段通常不用于常规通讯。”
“来源？”
“无法精确定位。信号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整个空间本身在发射这些信号。”
陆明深站在驾驶舱外的观测甲板上，双手紧握栏杆。随着脉动增强期的临近，他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现在不仅仅是“情绪残留”，他开始能“感觉”到一种物理层面的“厚度”——空间本身似乎在变得……粘稠？
他闭上眼睛，再次让自己沉入那种共情状态。
这一次，那些破碎的信息片段更加清晰：
（帆索在风中呼啸\/舵轮转动时木轴的摩擦声\/船员用荷兰语低唱一首古老的船歌\/以及……某种不属于人类语言的、低频的、仿佛深海巨兽般的“嗡鸣”）
“陈景，”陆明深通过通讯器说，“检测一下次声波频段，特别是1-20赫兹。”
几秒钟后，陈景回复：“确实有！非常强的次声波信号，集中在7赫兹和14赫兹两个频点，强度足以引起人类生理不适。这种频率的次声波通常与……”
“与大型海洋生物活动，或者……地壳运动有关，”陆明深接口，“但这里水深4500米，海底是平坦的深海平原，不应该有这种强度的次声波。”
第二节：10点整
时钟跳到晚上10点整。
所有仪器读数在这一刻同时跃升。
引力异常加剧，空间曲率的“凹陷”深度增加了三倍。量子扰动强度飙升至基线的3.2倍，探测器的警报灯亮起黄灯。电磁辐射信号变得强烈而混乱，300-500兆赫兹频段几乎被噪声淹没。
而那本羊皮纸，此时完全展开，页面上浮现的不再是几何图形，而是一幅……星图？不，不是天上的星星，更像是一种描述多维空间结构的拓扑图。
“我的天……”陈景盯着主屏幕，声音里混杂着震惊与兴奋。
引力梯度仪显示的三维模型上，空间曲率的分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凹陷”，而是一系列复杂的“皱褶”——就像一张被揉皱又部分展平的纸，形成了无数微小的峰谷和扭曲。
“这不是简单的空间弯曲，”陈景快速操作着建模软件，“这是……维度层面的结构异常。我们的三维空间在这里与另一个维度——可能是更高维，也可能是平行维——发生了局部的、非线性的‘粘连’。就像两张纸在某些点被胶水粘住，当其中一张纸移动时，粘合点会产生皱褶。”
他调出量子探测数据作为佐证：“看这里，量子退相干速率的异常分布与引力皱褶的拓扑结构完全吻合。在皱褶的‘峰顶’区域，量子态的稳定性反而更高；而在‘谷底’，退相干速率是正常空间的五倍。这说明空间本身的‘纹理’在这里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第三节：镜中的影像
就在这时，雷达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回波。
距离：2.3海里。
航速：0节（静止）。
尺寸：长约60米，宽约9米——与“海妖号”的历史数据完全吻合。
但雷达员报告：“目标没有实体反射特征！回波信号……像是从‘虚空中反射’回来的。而且它的位置在雷达坐标系中不稳定，有±50米的随机漂移。”
陆明深冲上观测甲板，抓起夜视望远镜。
海面上，在距离“探海者号”约2海里的位置，一个朦胧的轮廓正在凝聚。
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光雾，在月光和星光下几乎看不见。但很快，轮廓开始清晰：三根高耸的桅杆，修长的木质船身，深色的油漆……
“海妖号”的幽灵船影，再次出现了。
但与“海洋之星号”遭遇时不同，这一次，这艘幽灵船看起来更加……“完整”。船帆虽然依旧缺失，但船体的细节更加清晰：舷窗的玻璃反射着不存在的月光；船首像的女性面容依稀可辨；甚至能看到船舷栏杆上雕刻的海浪纹样。
最诡异的是，这艘船看起来是“立体”的。不是半透明的幻影，而是一个真实的三维物体——只是它的“材质”似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它……在变化，”白素心也来到甲板上，手中握着一个特制的单筒望远镜，“看船首像下方的船名。”
陆明深调整望远镜焦距。确实，“sea nymph”的字母在缓缓地……波动？就像水中的倒影被涟漪搅乱，字母的形状时而是清晰的维多利亚时代花体字，时而又扭曲成无法辨认的符号，甚至偶尔会闪现出另一组字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