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熵余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缩。
从一开始，掳走她就是他的算计，他明明也觊觎她，却偏偏拿着自己的弟弟当挡箭牌，甚至利用那可恶的共感故意诱导她说那些话。
辛茉的视线移到陈默身上，眼底有一瞬间的悲痛。
她辗转在他们身边，挑选能庇护她的男人，可林罡对她利用，陆熵余兄弟对她欺骗，唯独他，愿意说跟他回基地。
可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不知道该怪自己对陈默的不信任，还是该怪封亦的横插一脚。
被当作活体实验的三个月磨掉了她身上的傲骨，她不是以前的辛茉，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当作物品被舍弃。
甚至，她连拒绝封亦的底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带着自己离开。
远处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希望基地的人，到了。
辛茉看着头顶的探照灯，徐徐笑着，那笑意很淡，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从嘴角漫到眼底，最后沉淀成一片死寂的灰。
“我输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封亦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顿住，他知道，此刻任何举动都是多余的。
绳索从直升机上垂下来，身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顺着绳索滑下，动作利落得像训练有素的猎豹，落地时靴底碾过碎石，发出整齐的脆响。
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将辛茉和那五个男人都圈在中间，枪口隐隐对着外侧，却无形中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屏障。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处。
辛途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士兵的护送下走下来，白大褂的下摆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深色污渍，衬得他那张含笑的脸越发诡异。
辛茉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眼里，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手指都忘了蜷缩。
“小茉，跑够了吗？”
辛途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和，仿佛她不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只是贪玩晚归的女儿。
辛茉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辛途也不在意，转头看向封亦、陈默几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谢谢你们帮我找回女儿。”
他顿了顿，金丝眼镜反射着探照灯的光，“这次的报酬，我会和上次的净化剂订单一起，送到各基地的账户里。”
辛途转头，温和的看向辛茉：“走吧，小茉，我们回家。”
回家？
辛茉的睫毛颤了颤，心底漫过一阵尖锐的冷嘲。
她哪来的家？是那个摆满仪器、终年飘着消毒水味的实验室？还是那间不能随意进出的别墅？
她转身，视线看向自己刚刚待着的地方，语气平静。
“我想拿回我的东西，可以吗，爸爸。”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轻。
辛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这种无关紧要的要求。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紧盯的方向，大概是觉得一枚小玩意儿翻不起什么浪，便抬手示意士兵让开。
“去吧，别耍花样。”
辛茉轻轻道了一声谢，慢慢朝那里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地听见周遭的动静。
她听见陈默正接着黎明基地长的通讯，正平静的汇报着什么，林罡和封亦已经先一步回到直升飞机上，陆熵余正和辛途带来的研究人员交谈着，陆骁野则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去捡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都暂时放松了警惕。
就是现在。
辛茉弯腰，指尖触到那枚红色蝴蝶结的瞬间，猛地攥紧。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借着弯腰的动作，肩膀微微一沉，猛地撞向身后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筋 。
那是支撑顶楼边缘的承重柱，早就被丧尸撞得松动，此刻被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推，立刻发出刺耳的 “嘎吱” 声，水泥块簌簌往下掉。
“不好！”
陈默的通讯突然中断，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陆骁野也瞬间反应过来，粗吼一声 “辛茉你疯了”，就要冲过来。
可已经晚了。
辛茉借着钢筋坍塌的掩护，身体像一片被狂风卷动的叶子，朝着顶楼边缘那片漆黑的虚空，纵身跃了下去。
陈默反应最快，他扑到顶楼边缘时，指尖恰好擦过那抹红色。
他下意识地攥紧，只抓住了那枚轻飘飘的蝴蝶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