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蹲在黑风岭的山涧边，指尖捻着块灰黑色的石头。这石头比寻常石块沉得多，表面蒙着层潮湿的泥土，他用指甲刮了刮，石面立刻露出银亮的光泽，指甲缝里沾了些细密的铁粉，蹭在衣襟上留下灰黑的痕迹。他把石头凑到鼻尖，一股铁锈特有的腥气混着山涧潮湿的泥土味钻进鼻腔——没错，是铁矿石。
“找到了！”他猛地站起身，藤筐在肩头晃了晃，里面装着几块 earlier 捡到的矿石，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声音里的兴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山涧里荡开涟漪。
旁边的石夯正抡着镐头凿岩壁，镐头落下时溅起细碎的石渣，他听见动静转过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络腮胡里。“这黑疙瘩就是能炼出铁的玩意儿？”他凑过来，粗糙的手指戳了戳韩小羽手里的矿石，咧嘴笑了，“看着还没咱部落的青石结实，能比黑曜石硬？”
部落里最锋利的工具是用黑曜石做的，石匠们把黑曜石敲出薄刃，能砍断树枝，却脆得很，上次石勇劈柴时不小心磕在石头上，整把刀“啪”地断成了两截，气得他差点把断刀扔进火堆。
“等炼出来你就知道了。”韩小羽把矿石装进藤筐，目光扫过周围的岩壁。山涧两侧的石壁被水流冲刷得斑驳，裸露的岩层泛着暗褐色，不少地方都嵌着这种灰黑色的矿石，有的结成拳头大的矿块，沉甸甸的压手，还有的像脉络一样顺着岩石纹理蔓延，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属光。他蹲下身，用镐头轻轻敲下一块，矿脉的断面呈现出粗糙的颗粒状，里面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银亮——那是未经提炼的铁。
“这铁矿藏得不算深，表层就能挖到，开采起来不难。”韩小羽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草图，圈出矿脉集中的区域，“石夯，你带几个人先搭个棚子，挡挡雨，再把表层的矿石清出来。记得把矿堆堆在那边的平地上，地势高，能避山洪。”他指着不远处一块被山岩挡住的空地，“山涧的水涨起来快，别让水浸了矿石，不然烧的时候费劲。”
石夯咧嘴应着，转身招呼族人去了。没多久，山涧边就热闹起来。男人们抡着镐头凿岩，“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女人们用藤筐搬运矿石，筐子在肩头晃悠，她们却走得稳当，嘴里还哼着部落的调子；连半大的孩子们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石子敲打嵌在石缝里的小块铁矿，捡到指甲盖大的碎块就举起来炫耀，惹得同伴们哄笑。
韩小羽在一旁筛选矿石，把那些灰黑中透着银亮、杂质少的挑出来，单独堆在一边：“这种是富矿，里面铁多，烧起来省火，出铁也多。那些带着黄白斑点的是贫矿，先堆着，等富矿够了再说。”
阿秀抱着陶罐来送水时，正看见他蹲在矿石堆前，手里捏着两块石头对比，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琢磨什么要紧事。“歇会儿吧，喝口水。”她把陶罐递过去，陶碗边缘还留着手指捏制的痕迹，是她前几天刚烧好的新碗。
韩小羽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山泉水带着凉意滑进喉咙，驱散了不少暑气。“你看这矿脉，顺着山涧一直延伸到北边的崖下，藏量不小，够咱部落用好一阵子了。”他指着远处的山崖，眼里闪着光，“有了铁，就能做更结实的斧头、更锋利的箭头，以后盖房子都能用上铁条，再不用怕凶兽撞门了。”
阿秀想象着部落里摆满铁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以后我纺线的梭子是不是也能包层铁？上次被老鼠啃了个豁口，心疼了好几天。”
“不光梭子，”韩小羽笑着擦了擦嘴，“连你织布的机杼都能换铁的，结实得很。”
三天后，第一批筛选好的铁矿石堆成了小山，黑黢黢的，像座微型的山。韩小羽在空地中间挖了个直径丈余的圆坑，坑底铺着三层从河边挖来的红土——这种土耐火，部落里的陶窑就是用它糊的。他又和石匠们一起，用黏土和碎草糊了圈半人高的土墙，把圆坑围起来，顶端留出个烟囱似的小口，用来排烟。
“这叫土高炉，就是烧矿石的窑。”韩小羽拍了拍土墙，黏土还带着湿润的黏性，“等会儿把矿石和木炭一层层码进去，烧到足够热，铁就会流出来了。”
石勇在旁边劈木炭，硬木被劈成规整的小块，码在高炉旁，黑亮的木炭堆得比人还高，透着股干燥的灼热气息。“烧这玩意儿得用多少木炭？”他擦了擦汗，“咱储备的木炭不多，要是不够，我再去后山砍些硬木回来烧。”
“得多备着，烧铁费火。”韩小羽点头，“铁矿石里的铁和石头粘在一块儿，得用大火把石头烧化，铁才会沉下来，温度不够可不成。”他从背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风箱，是用硬木和牛皮做的，木杆被磨得光滑，还是刚穿越时带的老物件，原本是备着生火用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点火的那天，部落里的人几乎都来了，连最年长的木老都拄着拐杖，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着。韩小羽先在高炉底层铺了层厚厚的木炭，用火种点燃，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舐着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等火焰窜起半尺高，他又往上铺一层铁矿石，接着再盖一层木炭，层层叠叠，一直码到快齐土墙顶，最后在顶端盖了层薄木炭，留着透气。
石夯扛着风箱，对准高炉侧面预留的风口，憋足了劲拉动木杆。“呼嗒、呼嗒”的声响里，高炉里的火苗猛地窜高，原本橙红的火焰渐渐变成耀眼的白，舔舐着矿石，发出更急促的“噼啪”声，像是有无数小石子在火里炸开。
烟从顶端的小口冒出来，一开始是浓浓的黑烟，裹着未燃尽的炭灰，后来渐渐变成灰白，飘得又高又远，在蓝天上拖出长长的尾巴。韩小羽时不时用根长铁棍插进高炉搅动，让矿石和木炭烧得更匀，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溅出来，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很快又被风吹灭。
石夯和几个轮换拉风箱的汉子汗流浃背，粗布衣裳都湿透了，贴在背上能看出肌肉的轮廓，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但没人喊累，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那不断冒火的高炉，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连呼吸都跟着风箱的节奏，“呼嗒”一声，就跟着松口气，“呼嗒”一声，又跟着提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