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道,
“既然陛下要给他这个脸面,”
他声音温润如常,眼底却毫无笑意,“本宫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他转身望向窗外,月光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那个柳公子的存在,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仅作为君后。
有他在前头吸引明枪暗箭,慕别才能在东宫安稳经营。
这深宫里,总要有个醒目的靶子。
只是……
作为父后,他竟要倚仗一个赝品来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份认知让他的心微微抽痛。
摩挲着玉佩上精细的缠枝莲纹,忽然想起当年陛下亲手为他系上时说的话。
如今新莲初绽,旧莲便该让出水面了。
指尖在莲纹上轻轻划过。
“君后?”
宫人担忧地唤道。
他睁开眼,神色已恢复平静:
“明日你去安乐宫时,记得提点柳公子几句。温泉虽好,也要懂得分寸。”
这深宫里的恩宠,从来都是双刃剑。
既然陛下要将那人捧得高高在上,他不如再添一把火。
……
安乐宫。
不知何处飘来凄落的梨花香,混着雨后的湿冷。
他对着这满室辉煌,忽然想起《诗》中那句“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宁栖衡门——他宁愿栖息在横木为门的陋室里,求得真正的安宁。
可此处没有简朴衡门,只有雕梁画栋的华美牢笼;没有可供栖迟的安宁,只有引君入瓮的蚀骨温泉。
这认知压得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推开——
夜风裹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与一丝若有若无、行将散尽的梨花冷香扑面而来。
他攥着窗棂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白日里那点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欢欣,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关照”彻底冻僵,碎了一地。
东宫的“关怀”如影随形,比明刀明枪更让人胆寒。
雨又密了,敲在琉璃瓦上碎珠般迸溅。
东宫之中,太子缓缓向后,靠入椅中,目光掠过案头那枚玄铁令牌,最终落在摇曳的烛芯上。
温泉养身……
既然父皇这般厚爱……
他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那这温泉,自然该让那位“柳公子”,好生消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