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心的放大器

那持续不断的、温暖而残酷的米香，如同一种高效的催化剂，被投入到了天际公寓这片早已污浊不堪的人性试验场中。它不仅没有平息骚动，反而以其看似平常、实则奢华的姿态，成为了压倒许多幸存者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像一个高精度的放大器，将潜伏在每个人心底的欲望、恐惧和抉择，清晰地、赤裸地呈现出来。

绝望，在沉默中发酵为疯狂的共识。

之前赵虎需要费尽口舌、用少量食物去引诱和煽动的亡命之徒，此刻在米香的持续折磨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联合的意向。饥饿和嫉妒成为了最统一的语言。当最基本的生存渴望被如此直白地剥夺和对比时，铤而走险就成了唯一看似可行的出路。

在21楼孙浩的暗中串联下，一个松散的、却目标一致的“暴力联盟”雏形开始显现。参与者的成分复杂：有孙浩这样的纯粹暴徒，有被饥饿逼到绝境的普通居民，甚至还有一些原本在王大爷“道德派”阵营中，因希望破灭而转向极端的人。他们不再需要复杂的理由，抢夺20楼，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人数的增加，似乎也给了他们一种虚假的“力量感”，暂时掩盖了对林墨的恐惧。

而道德，则在生存面前显露出其苍白无力的本质。

王大爷彻底失声了。他那套“集体”和“大义”的理论，在持续飘来的米香面前，显得如此空洞和可笑。没有人再听他讲道理，生存是此刻唯一硬通的“道理”。他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关于如何攻打20楼的疯狂议论，心中充满了被时代抛弃的凄凉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他意识到，文明的外衣正在被彻底撕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即将成为这片废墟上的唯一准则。

与此同时，微弱的善意也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15楼那位母亲的哀求声没有再响起，但那种无声的、濒死的凝望，却比任何声音都更沉重。她的存在，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这栋大楼里除了疯狂掠夺之外，另一种同样真实、却无比脆弱的生存状态——纯粹的、无助的绝望。这绝望，是否能触动哪怕一丝丝的怜悯？

安全屋内，气氛同样凝重。

李伟和王医生忧心忡忡。他们能感觉到外面凝聚的恶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和统一。“林哥，苏小姐，他们这次……好像来真的了。”李伟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阿强紧握着消防斧，眼神凶狠，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面对可能到来的、有组织的冲击，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单薄。

苏沐晴快速地在纸上划拉着，分析着可能的进攻路线和防御薄弱点。“他们人多，但缺乏有效的指挥和攻坚手段。我们的优势在于防御工事和内部团结。关键在于，能否在他们形成有效合力之前，再次打散他们，或者……让他们知难而退。”

她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林墨身上。真正的压力和决策，始终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