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那镜片后的眼睛偶尔闪过精明的光芒，拨弄算盘的手指极其灵活，对车行的各项开销、收入、份子钱计算得滴水不漏，管理得井井有条。
开业那天清晨，被选中的十几名车夫，包括赵大锤、王栓柱、李石头那三名溃兵，以及其他筛选出来的青壮流民，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聚集在了大院子里。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眼神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王明远账房先生站在台阶上，推了推眼镜，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诸位，从今天起，咱们‘瑞通车行’就算立下字号了！东家仁厚，定了规矩，我在这里给大家说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紧张的脸：“第一，车行抽成低，只要两成。你们每天拉活挣的钱，八成归你们自己！当天结，不拖欠！”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两成抽佣，这在那年月简直是慈善！寻常车行抽个三四成都是常事。
王明远抬手压了压，继续道：“第二，车行管住！院里那排通铺，看见了吧？虽然简陋，但遮风挡雨没问题！第三，管两顿饭！早晚两顿，糙米饭管饱，菜嘛，保证有咸菜，隔三差五能见点油腥！”
“管住管饭？还抽这么少？”下面的人群彻底激动了，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了近乎狂喜的神色。这对于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份活计，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
王明远表情依旧平静，但语气严肃起来：“但是，规矩也有！不准偷奸耍滑，不准欺客宰客，不准惹是生非！尤其不准招惹日本兵和伪警察！受了委屈，回来跟我说，车行尽量帮你们周旋，但谁要是自己捅了娄子，给车行招祸，那就别怪东家不讲情面，立马卷铺盖走人！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决心。
“好！”王明远点点头，“现在，各自来领车牌号和第一天的干粮。熟悉一下车辆，一会儿就准备上街揽活去吧！”
车夫们激动又秩序井然地排队领东西，摸着崭新的车号牌和分到手里的两个杂合面馒头，许多人眼眶都红了。
过了一会儿，易瑞东才像往常一样，仿佛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溜达着走进了车行大院。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穿着丰泽园学徒的旧衣裳，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易先生来了！”有眼尖的车夫认出了他，恭敬地打招呼。
大家都记得，是这位好心的“易先生”最初介绍他们来的。
易瑞东笑着点头回应，走到王明远身边，看似随意地问道：“王先生，都还顺利吧？弟兄们还习惯吗？”
王明远立刻表现出对介绍人应有的客气，微微躬身：“托易先生您的福，都顺利。东家定的规矩好，弟兄们都感激着呢！”他说话滴水不漏，外人听来完全是掌柜对介绍人的客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