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带来的暖意转瞬即逝，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皇甫瑞阳的心底漾开圈圈涟漪。他沉默地注视着臂膀上那张已然黯淡的符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煦。
科学无法解释这一切。
他抬眼，看向正仰着小脸、眼巴巴等着他评价的苏小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忐忑，有期待，还有一丝属于孩童的、纯粹的“看我厉害吧”的炫耀。
“爹地，是不是暖暖的？”小鱼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裤腿，小声求证。
皇甫瑞阳喉结微动，将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你怎么做到的”咽了回去。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在一个三岁半的孩子面前，流露出太多对于这种“超自然”力量的惊异。那会动摇他长久以来建立的、对这个世界绝对掌控的自信。
他弯腰，将地上那张失效的符纸捡起，指腹感受着粗糙的纸质和已经干涸的朱砂痕迹，语气是刻意维持的平淡：“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小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她开心地原地蹦跶了一下，奶声奶气地宣布：“小鱼画的符符，有用的！”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喜悦，皇甫瑞阳心底那层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他将符纸对折，看似随意地放进了西装内侧口袋，贴近胸口的位置。
“睡觉。”他转移话题，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抱着她走向卧室的动作，却比之前熟练和……自然了许多。
这间主卧如同外面的客厅一样，宽敞、奢华，却也冰冷得没有人气。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城市的霓虹，中央是一张尺寸惊人的深灰色大床，床品是顶级的埃及棉，却冷硬得没有一丝褶皱。
皇甫瑞阳将小鱼放在床中央，那柔软的被褥立刻陷下去一个小窝。小鱼抱着她的小包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属于“爸爸”的睡眠空间。
“你自己睡这里。”皇甫瑞阳指了指床，准备去客房。他习惯了一个人，不习惯与人同眠，哪怕是个孩子。
然而，他刚转身，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小鱼跪坐在床上，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小声说：“爹地……这里，有不好的气气。”
皇甫瑞阳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小鱼伸出一根小手指，指向床头正对着的那面空无一物的深色墙壁，又指了指窗外远处另一栋大楼折射过来的、恰好落在床尾的一小片晃眼的光斑。
“那里，有空空的，会吸走好梦。”她努力组织着语言，“那里，亮亮的，像小针扎脚脚，睡不安稳。”
又是风水？
皇甫瑞阳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从这个小家伙出现，他的世界就开始朝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方向一路狂奔。
“没有的事。”他试图维持父亲的威严，“闭上眼睛，睡觉。”
小鱼瘪了瘪嘴，但没有松开他的衣角。她看了看那面让她感觉“空空”的墙，又看了看爸爸略显疲惫的眉眼（她觉得那肯定是没睡好的缘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松开他的衣角，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再次打开了她的“百宝囊”。这一次，她翻找得更仔细，最终找出了一张材质稍厚、泛着淡淡金色的符纸，以及一小块颜色更深的赤色朱砂。
她重新趴回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小脸几乎贴到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这一次，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凝聚着心神，小嘴巴还无意识地微微噘起，似乎在用力。
皇甫瑞阳站在一旁，没有再阻止，也没有离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空旷冷寂的房间里，为了一个她认为“风水不好”的地方，为了一个她刚刚认下、还无比陌生的“爸爸”，倾注着全部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