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眼泪，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强行压下了皇甫瑞阳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悔恨与暴怒。但平息下去的并非情绪本身，而是将它们彻底冰封，沉入了灵魂的最深处，转化为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绝对的冷静与近乎无情的执念。
他没有再理会会议室里那些瘫软如泥、等待发落的族老，抱着小声抽噎的小鱼，径直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墨渊和秦风紧随其后。
回到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这里依旧保持着简洁冷硬的风格，与楼下会议室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皇甫瑞阳将小鱼放在沙发上，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动作依旧温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波动，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小鱼乖，爸爸刚才……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鱼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的脸，大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担忧：“爸爸，你刚才好可怕……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妈妈？”
她虽然小，但很敏感，能感觉到爸爸那剧烈的痛苦与妈妈有关。
皇甫瑞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爸爸一定会找到妈妈。”他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在立下誓言，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不容更改的命令。
这时，墨渊走了进来，神色凝重。他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窃听。
“瑞阳，”墨渊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语气严肃，“你刚才的状态很危险。紫微帝星之力霸道绝伦，与宿主心性息息相关。极致的情绪，尤其是悔恨与暴怒，若不能驾驭，反会被其吞噬，堕入魔道！”
皇甫瑞阳抬起头，看向墨渊，眼神平静无波：“我知道。”
正是知道，所以他才强行将一切情绪冰封。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墨渊眉头紧锁，“帝星之力，需以帝王之心驾驭。帝王之心，并非无情，而是包容万物，掌控万物，不为万物所动。你将情绪强行压制，如同筑坝拦洪，终有决堤之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皇甫瑞阳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城市。
“那么，何为帝王之心？”他背对着墨渊，声音低沉地传来。
墨渊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念卿的牺牲，是你的痛，亦是你的力量源泉，但不应成为你的心魔。你当以此痛为镜，照见前路，以此恨为剑，斩灭仇敌，而非被其奴役。”
皇甫瑞阳静静地听着，眸中那片寒潭，似乎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回想起念卿留在玉佩中的影像，她那温柔而坚定的眼神，那无声的守护与期盼。她付出一切，是想看到他沉沦于悔恨自毁吗？
不。
她是想让他活下去，保护好他们的女儿，然后……去找到她。
他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中，那被冰封的悔恨与痛苦，开始如同冰川融化般，缓缓流动。但这一次，它们不再具有破坏性，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慢慢地、均匀地扩散开来，与他那浩瀚的紫微帝星之力，彻底交融。
他不再抗拒这份痛，而是接纳它，理解它，将它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