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瑞阳看着女儿手下那团勉强能看出是个小动物的、歪歪扭扭的树叶组合，沉默了。
他再看看周围，其他孩子和家长的作品，也大多是这种充满童真和想象力的、不那么“完美”的风格。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比收购跨国公司还艰难的决定。
他挽起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拿起一片边缘有些破损的梧桐叶，用他那签惯了亿万合同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抹上一点胶水，然后，按照女儿那“毫无逻辑”的指挥，将树叶贴在了她指定的位置。
“对！就是这样！爸爸好棒！”小鱼开心地拍手。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再看看桌上那幅在他审美看来“惨不忍睹”的树叶贴画，皇甫瑞阳忽然觉得，所谓的“动态平衡”和“色彩饱和度”，在这一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家长会结束时，老师给每个家庭发了一张小小的反馈卡。
别的家长都在写“活动很有意义”、“老师辛苦了”之类的话。
皇甫瑞阳拿出随身携带的、印有集团徽章的特制钢笔，在那张小小的卡片上，沉吟片刻，然后落笔，字迹遒劲有力：
“建议提升手工材料包中树叶的形态完整度与色彩多样性，以更好地激发幼儿的美学认知。另，椅子高度可适当调整，以适应不同身高家长的需求。——皇甫瑞阳”
站在他身边，正准备写“谢谢老师”的小鱼，探过头看了一眼，小眉头皱了起来。
她伸出小手，扯了扯爸爸的衣角，等他低下头，她才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小小声地说：
“爸爸，你这样写，好像秦叔叔做的报告哦……老师会看不懂的啦！”
皇甫瑞阳：“……”
他看着女儿嫌弃的小眼神，默默地将那张写好的反馈卡对折，收进了西装内袋。然后，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的，递到女儿面前。
“那，”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小鱼来说，爸爸来写？”
“好呀！”苏小鱼立刻眉开眼笑，奶声奶气地口述，“谢谢王老师，谢谢李老师！小鱼今天很开心！爸爸也很开心！”
皇甫瑞阳依言，用他那签着亿万资金的笔，在那张小卡片上，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女儿口述的、最简单，却也最真挚的感谢。
离开幼儿园时，夕阳正好。
苏小鱼一手抱着那幅她和爸爸共同完成的、在她眼中完美无比的树叶贴画，一手牵着爸爸温暖的大手，蹦蹦跳跳。
“爸爸，下次家长会，你还来好不好？”
“嗯。”
“爸爸，我的画是不是最漂亮的？”
“……嗯。”
“爸爸，你开心吗？”
皇甫瑞阳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女儿那充满期待和依赖的小脸，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底，融化了一片冰封。
他弯腰，将女儿连同那幅“最漂亮”的画一起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坚实的手臂上。
“开心。”他回答道，声音低沉而肯定。
这是他参加过的最不像会议、最不符合他效率准则的“会议”，但或许，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最满足的一次。
（第八十七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