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朝会散去，百官鱼贯而出，唯独吏部尚书李文渊，落在队伍最后脚步迟疑。他看着前方云彦与云墨父子离去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片刻后，他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内，皇帝正独坐窗前，目光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神情莫测。
“陛下。”大太监王德躬着身子，轻声道，“吏部尚书李大人，在外求见。”
皇帝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让他进来。”
李文渊走进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爱卿平身。”皇帝终于转过身坐回龙椅，端起手边的茶盏，“朝会上，话还没说完？”
李文渊直起身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臣不敢。只是事关国祚，臣心中不安，辗转反侧，有几句话不得不向陛下禀明。”
“说。”
“陛下，臣一直在想“惊雷”之事。”李文渊缓缓开口，像一个为国事操碎了心的老臣，“此物最早现于鹰愁涧，听闻是安乐郡主为“辟邪”所制。郡主聪慧，实乃我大周之福。”
他先是夸了一句，话锋随即一转。
“可臣百思不得其解。景国太子李轩，才被押解回国多久？短短数月，他们非但仿制出了“惊雷”，威力竟还远胜于我朝。这……这于理不合啊。”
皇帝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李文渊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除非……他们得到的配方，从一开始就比我们自己的更完善。或者说，这世上，本就存在两种“惊雷”。一种，是我大周将士手中所用。另一种……威力更甚。”
王德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爱卿，想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文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臣不敢妄言！只是臣惶恐啊！云家一门，丞相、元帅、富商、才子、贵女，如今连一个未及笄的郡主，都能捣鼓出决定一国存亡的神兵利器！”
“这等本事，这等权势，古往今来，可曾有过？”
“第一次，安乐郡主献出“惊雷”，助威武王大破敌军，云家权势滔天。第二次，敌军携更强的“惊雷”卷土重来，我大周危在旦夕，若想破局是否又要仰仗云家，拿出更强的武器？”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地看着皇帝。
“长此以往，我大周的江山，到底是姓萧，还是姓云？这天下的百姓，到底是只知有陛下，还是只知有云家？”
皇帝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文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心中最敏感、最猜忌的地方。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王德之前的密报。
在望北镇，那个景国太子李轩，曾对云墨说过的话。
——“你文韬武略，功高盖世，却要臣服于一个猜忌多疑的君王，甘心吗？”
——“你我联手，平分天下，如何？”
当时，云墨严词拒绝。
可谁能保证，那只是李轩的一厢情愿？谁能保证，这番话没有在云墨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云家，有相位，有兵权，有财力，如今还有了足以颠覆战局的秘密武器。
他们什么都不缺了。
李文渊说得对，他们还想要什么？
皇帝的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文渊，许久，才缓缓开口：“爱卿之心，朕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李文渊叩首，然后颤巍巍地站起身，倒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房门关上的瞬间，皇帝手中的那个上好官窑茶盏，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王德！”
“奴才在！”
“朕要知道，云家那位安乐郡主，最近在做什么！”
王德身子一颤，连忙回道：“回陛下，昨日丞相大人已上奏，称安乐郡主即将及笄，为感念天恩，需在府中西跨院静心祈福，斋戒一月。任何人不得打扰。”
“静心祈福？”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静心祈福！早不祈福，晚不祈福，偏偏在北境军报传来的当口祈福！”
这巧合，比李文渊的诛心之言，更让他感到不安。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召“夜枭”，即刻入宫见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