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
她清冷的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只有两人能听见。
“这里撑不了太久。”
说话时，她身体无意识地向陈夜贴得更近了一些。
似乎只有在陈夜身边的这片领域，才能隔绝外界那种令人窒息的、深入骨髓的腐朽感。
她身上那件素色的裙衫，是这个灰败房间里唯一的亮色，
仿佛一朵于污泥中顽强盛开的雪莲。
她自身对此毫无所觉，只是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美眸，
一瞬不瞬地倒映着陈夜的侧脸，像是在寻求着某种确认。
陈夜没有回应她，只是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随手丢给了侯三。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们颤抖着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和一双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眸子。
那份极致的平静，让刚刚燃起一丝活命希望的幸存者们，
心脏又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难道……这位神明般的存在，要抛弃他们了？
绝望，如瘟疫般再次开始无声地蔓延。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死寂之中，陈夜忽然开口了。
“你们想不想，住进一个食物永远不会腐坏，没有丧尸，
甚至能天天洗上热水澡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悍然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阴霾。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每个人的眼中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
混杂着迷茫与渴望的狂热光芒。
热水澡？
食物永远不会腐坏？
那不是……天堂吗？
陈夜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我要建立的，不是一个让你们苟活的避难所。”
“而是一个真正的堡垒，一个属于我们的……神国！”
轰——！
“神国”两个字，如同一万吨炸药，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那是一种超越了求生本能的，更加宏大、更加疯狂、更加令人颤栗的愿景！
“但是，”
陈夜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幻想。
“神国，不收废物。”
“更不收，叛徒。”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发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你们，有资格成为它的第一批子民吗？”
灵魂拷问，震耳欲聋！
短暂到极致的死寂后。
“吼——！”
雷胖子第一个从狂热中惊醒，他那张憨厚的脸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涨得紫红，
脖子上的青筋如虬龙般根根贲张。
“我雷动！愿意为老大开路！”
“撞碎所有挡在您面前的东西！”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宣誓！
这声咆哮，彻底点燃了引线！
“我愿意！夜大人！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一切！”
“求夜大人收留！我不想再过这种烂泥一样的日子了！”
“神国！我的天！我愿意当牛做马，只求一个子民的资格！”
哗啦啦！
所有幸存者，包括侯三在内，全都疯了一般对着陈夜的方向重重叩首，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疯狂。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出于恐惧。
他们的眼中，第一次燃烧起了名为“希望”的，灼热的火焰。
有人涕泗横流，有人激动到浑身痉挛，
那是从地狱仰望到天堂入口时，最原始的冲动与狂热。
看着这群被自己一句话就彻底点燃的“信徒”。
陈夜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很清楚，这群墙头草的忠诚，比会议室地面的灰尘还廉价。
此刻有多狂热，绝望时背叛得就有多干脆。
真正的忠诚，从来不是靠许诺，而是需要用鲜血、利益和绝对的掌控去浇灌和铸造。
不过……
种子，已经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