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是来为他求情的？”萧彻打断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转过身，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刺谢衡。
谢衡的话噎在喉中。他抬头，对上萧彻的视线，心中猛地一凛。眼前的帝王，似乎比几日前更加…非人。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压抑的疯狂，让他那句“其心可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甚至恍惚觉得，看到的不是一双人的眼睛，而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竖瞳。
“臣…不敢。”谢衡低下头，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注视，“只是如今城中流言四起，军心民心浮动，郭安此举，恐更添混乱。陛下将其下狱，虽肃军纪，然是否也需稍加安抚，以免寒了将士之心？”
“寒心？”萧彻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刺耳，“谢衡，你告诉朕，如今是怕寒心的时候吗？叛军携粉碎潼谷关之威而来，皇都旦夕可破。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抚，是铁律！是让他们知道，畏战者、惑众者，下场只有一个！”
他向前一步，逼近谢衡，周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谢衡几乎喘不过气：“朕要的不是他们的心，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给朕守住这座城的决心！听懂了吗？”
谢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残酷和杀意。这不再是帝王心术，这根本是…穷途末路的困兽发出的、要将一切拖入毁灭的嘶吼！
他原本准备好的、关于如何稳定局面、如何调配资源的谏言，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意识到，任何理性的、试图保全的建议，在这位已经将自身和帝国捆绑在一起、准备一同殉葬的君王面前，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那本禁书中描绘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在他眼前。晶石…异变…非人之力…
难道陛下他…
谢衡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臣…明白。臣即刻去办，加强巡防，弹压任何动摇之言。”
“去吧。”萧彻挥挥手，转过身，不再看他，背影疏离而坚决，“记住，朕，只要结果。”
谢衡如蒙大赦，躬身快步退出了紫宸殿。直到走出很远，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贴身的里衣已然湿透。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却死寂的宫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彻底的冰冷。
陛下已不可劝谏，亦不可依靠。这座皇城，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必须…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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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萧彻在谢衡离开后，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龙椅扶手，才稳住身形。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渗出，与之前强装的冷酷判若两人。
每一次压制情感，每一次强行命令那躁动的力量，都消耗巨大，且让那侵蚀更进一步。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喉间溢出。他扶着扶手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手背上那刚刚隐去的鳞片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边缘锐利，闪烁着暗金的光泽。
渴…那种熟悉的、灼烧五脏六腑的渴求感，如同火焰般再次席卷而来。
这一次，来得更加凶猛，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细线，目光穿透殿宇，精准地望向掖庭的方向。
那个身影…那特殊的血液…
他需要她！现在！
“赵无伤！”他嘶声低吼，声音因极度渴望而扭曲。
阴影中的内侍总官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已然捧着那柄熟悉的金鞘匕首。
“陛下，”赵无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颤音，“奴才这就去请云昭姑娘。”
萧彻没有回应，只是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掖庭的方向，仿佛一头盯紧了猎物的困兽，那层层覆盖在心头的硬鳞之下，是即将彻底失控的疯狂与贪婪。
心鳞愈硬，魔念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