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夜并未惊慌，从容行礼：“陛下容禀。臣并非私自调动人手，乃是接到匿名举报，言旧码头有私盐交易，事关朝廷税收，臣虽在静思，亦不敢怠慢，故通知巡防营例行公事。至于弩机……臣正觉蹊跷，欲回禀陛下。”
“蹊跷？有何蹊跷？”皇帝目光锐利。
“回陛下，”唐笑笑适时开口，声音清晰柔韧，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臣妇随王爷在现场，见那些弩机虽沾染泥污，看似陈旧，但其机括簧片崭新，毫无使用磨损痕迹，且部分连接处的铁锈……像是用特殊药水短时间内催生而成，与自然锈蚀颇为不同。臣妇愚见，此事恐有隐情。”
她以一个“旁观者清”的妇人视角，点出了最关键的可疑之处，比姬无夜直接说出结论更具说服力。
兵部尚书闻言，立刻上前一步：“陛下，若唐令人所言非虚，军械做旧，乃常见栽赃手法！此事必须严查！”
户部尚书也道：“私盐固然要查，但若有人借私盐之事行构陷之实，其心更为可诛！”
康王脸色微变，冷哼一声：“片面之词！或许只是贼人保管得当，或是新近所得……”
“康王殿下，”姬无夜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若真是新近所得，贼人从何处得来这军器监新近工艺打造的弩机？又为何要费力做旧，伪装成前朝式样？这岂非舍近求远，多此一举？”
康王一时语塞。
皇帝听着下方争论，眼神变幻不定。他并非昏君，之前粮饷的疑虑未消，此刻又出现做旧军械，这重重迷雾让他心中的猜忌达到了。他看向一直沉默，却仿佛掌控着局面的姬无夜：
“闲王，依你之见，此事背后，究竟是何人主使？”
姬无夜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陛下，臣不敢妄断。但种种迹象表明，有一双，或数双手，正在极力将‘私运军械、图谋不轨’的罪名，扣在特定之人的头上。其目的，或许是为了掩盖更深的真相，或许是为了铲除异己，又或许……是想搅乱朝局，浑水摸鱼。”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能调动漕帮资源，仿制军器监弩机，并对臣之行踪了如指掌者……其能量，绝非寻常官员或江湖势力所能及。”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幕后黑手就在这庙堂之高，甚至可能就在这御书房内！
皇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挥了挥手，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威严：“此事，交由内廷司与暗卫联合查办！闲王，你既已牵扯其中，便协同调查。漕帮涉案人等，严加审讯！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臣，领旨。”姬无夜躬身。
从御书房出来，康王拂袖而去，脸色难看。兵部、户部尚书也与姬无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各自离去。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唐笑笑才感觉手心全是汗。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交锋，其凶险程度不亚于真刀真枪。
“我们……算是过关了？”她低声问。
“暂时。”姬无夜目视前方，“陛下心中已有定论，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看内廷司和暗卫，能从漕帮那些人口中，掏出什么了。还有，”他侧头看她一眼，“那个送信人，该着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小内侍再次悄无声息地靠近，塞给唐笑笑一张纸条，随即迅速消失。
唐笑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笔迹依旧熟悉，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促：
“灯灭，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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