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百世恶人如何洗刷百世恶业

第143章 约克镇的“窃贼之夜”

布罗克曼的手指在腰间摸索,那里挂着三柄开了刃的薄刀,刀柄缠着他最得意的“无声结”。

可当他凑近床沿时,却发现那团被子里裹着的是个布娃娃——小贝贝白天在蜜饯铺要的兔子玩偶,红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爹爹,我要吃糖人。”

稚嫩的童音从衣柜方向传来。

布罗克曼猛地转身,看见小贝贝蜷在雕花衣柜的暗格里,正抱着半块桂花糖啃。

她的小袜子沾着地板的灰尘,发辫散了一绺,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叔叔是来和我玩捉迷藏的吗?”

布罗克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向靴底的万能钥匙,这才惊觉方才翻墙时钥匙不知何时掉了——难道是那只猫?

他强压下慌乱,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轻轻吹了声短音。

这是和西诺约定的暗号,该有三个手下从屋顶下来接应。

可等了半刻钟,窗外只有风声。

“叔叔吹的曲子真难听。”小贝贝晃着脚丫,从袜子里摸出粒弹珠,“我爹爹说,夜里吹哨子会招鬼。”她手一松,弹珠骨碌碌滚向布罗克曼脚边。

他下意识去踩,却踩了个空——弹珠在触地的瞬间裂开,滚出截细铁丝,缠上了他的脚踝。

“啪!”

灯芯突然爆响。

江镇倚着门框,手里端着茶盏,莲花坠子在领口晃出暖光:“三刻前西诺在镇西破庙被醉汉打了,说是‘裂岩斩’耍得太难看。”他抿了口茶,“至于你的另外两个手下......”他抬手指向窗外,“哈里在酒里下了点酸枣汁,现在正蹲在茅房哭呢。”

布罗克曼的后背贴上了冰凉的墙。

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酒坛,坛口都蒙着细纱——白天他支开哈里时,这孩子根本没去蜜饯铺,而是带着小贝贝在镇上买了整整十坛酒。

此刻那些纱网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正是他方才用的迷香遇冷结成的露。

“你什么时候......”

“三天前赌坊里,剔骨故意露的袖扣纹路。”江镇晃了晃茶盏,“那是盗贼工会的‘寻香引’,专门引着你们来找玉坠。”他走到衣柜前,抱起小贝贝,“至于这丫头......”小丫头把桂花糖塞进他嘴里,“她的小靴子踢我衣角时,掉的不是玉屑,是我给老福耶的信——他今早把消息传给了镇东当铺的王掌柜。”

布罗克曼突然冲向床头的檀木匣。

他记得白天江镇换衣服时,莲花坠子就收在里面。

可当他掀开匣盖,里面躺着的却是自己的金牙——那颗他最宝贝的镶钻金牙,今早说话时还闪着光。

“你以为龙血契能控制杰米斯?”江镇的声音突然冷了,“那老海盗上个月就投了阿里扎,他的三条龙尸,不过是我让剔骨用斗气烤焦的牛骨头。”他捏着金牙晃了晃,“至于你藏在密室的五号立方体......”小贝贝突然举起块碎玉,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那是我让老福耶用教堂彩窗的琉璃磨的,你当是龙鳞?”

布罗克曼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扯下斗篷要砸向江镇,却发现斗篷里塞的全是石块——白天他特意炫耀的盗贼纹章斗篷,不知何时被掉了包。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靴底轻飘飘的——那双嵌着十二颗宝石的皮靴,不知何时变成了粗麻鞋。

“叔叔的衣服真好看。”小贝贝指着他的领口,“我帮你收起来啦!”她从床底拖出个大木盆,里面泡着的正是布罗克曼的外衣、马裤、甚至绣着家徽的内裤。

木盆边缘沾着蜜饯铺的糖渍,显然是哈里带她回来时顺路“拿”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布罗克曼的声音在发抖。

江镇弯腰拾起地上的弹珠,轻轻抛接:“我想要约克镇的窃贼之夜,记住有个会玩的勋爵。”他突然笑了,“对了,你存在镇西银号的三万金币......”他指了指小贝贝怀里的兔子玩偶,“王掌柜说,那是用假地契存的,今早已经转到我名下了。”

布罗克曼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木盆。

泡着衣物的脏水溅了他满腿,混着方才的酒渍,在地上淌成条浑浊的河。

他摸向腰间的星芒勋章,却只摸到光溜溜的皮肤——连勋章都被摘走了。

“咔嗒。”

门被推开条缝,客栈伙计举着灯笼探进头来:“客官,您房里动静太大......”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灯笼“啪”地掉在地上。

火光里,布罗克曼只穿着件湿哒哒的单衣,怀里抱着泡烂的内裤,活像只被拔了毛的火鸡。

“对不住对不住!”伙计手忙脚乱去捡灯笼,却故意把油泼在布罗克曼脚边,“小的这就叫人来收拾——您这身衣裳,得好好晒晒!”他退出门时挤眉弄眼,显然早得了风声。

江镇抱起小贝贝,走到布罗克曼面前。

他从袖中摸出个绸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布罗克曼所有的财物,连袖扣上的龙纹都擦得锃亮。“听说伯爵喜欢收藏秘密。”他把布包塞进对方怀里,“这是六号,送你的。”

布罗克曼颤抖着打开绸布,里面躺着的是面青铜镜。

他抬起头,镜中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头发乱成鸡窝,脸上沾着酒渍和糖渣,活脱脱个街头乞丐。

窗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

布罗克曼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突然明白过来:从他掀开车帘说“窃贼之夜”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江镇棋盘上的棋子。

这个表面温文的勋爵,才是真正把“窃”字玩到骨子里的高手。

“爹爹,我们该走了。”小贝贝揉着眼睛,“哈里说要带我们去吃糖人。”

江镇应了声,转身时莲花坠子在晨光里闪了闪。

布罗克曼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伙计的吆喝:“哟,这不是神赐伯爵么?

您这身打扮,可真衬约克镇的窃贼之夜!“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酸。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窃贼之夜”从来不是盗贼的狂欢——而是有人设下的局,专等贪心的耗子来钻。

客栈外,亚龙辇的铃铛声渐渐远去。

布罗克曼低头看着怀里的青铜镜,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窃人者,终被人窃。”墨迹未干,还带着莲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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