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踩着新雪走向山坳时，靴底碾碎冰晶的脆响被风卷散。
两顶黑帐篷在风雪中像两头蛰伏的兽，篝火舔着铁架上的铜壶，茶香混着兽皮腥气扑面而来。
戴银面具的男人正擦拭匕首，刀刃映出江镇的影子——他挑眉，面具下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三少来得比预期快。”
“公爵的信鸽比雪狼还急。”江镇在篝火旁落座，目光扫过帐篷角落的青铜匣，匣身刻着的兽纹与他袖中碎玉上的莲花轮廓严丝合缝，“说要谈圣器炮的合作，总不能让巴比伦将军等凉了茶。”
巴比伦的手指顿在匕首柄上。
这把刀他擦了三次，每次刀刃反光里，江镇的笑意都像沾了蜜的针。
三天前黑市碎玉的消息是他放的，原想引这圣凯因家的废物来当替罪羊，可此刻对方的目光扫过青铜匣时，瞳孔里分明跳动着识破的光。
“三少果然爽快。”巴比伦将匕首插回腰间，抬手指向帐篷外——雪幕中，七八个兽族战士正围着一尊黑铁巨炮调试，炮口泛着幽蓝的亡灵能量，“菲利普的实验成了，这圣器炮能把道贝特人的魂儿都轰散在雪地里。
等安装完毕......“他忽然住口，盯着江镇搭在膝头的手。
那只手正轻轻敲着《莲花宝鉴》的封皮，金漆在火光下像活了般流转。
“将军是想说，等道贝特人聚齐，就送他们去见冥神？”江镇的声音温吞，指节却在书脊上掐出青白，“巧了，我正打算给那些老弱发笔过冬的奖金。
他们在矿洞挖了三个月晶髓，总该有点彩头。“
巴比伦的喉结动了动。
道贝特人里有几个老祭祀能感知亡灵波动，留着始终是隐患。
可江镇这提议......他眯起眼：“三少倒是心善。
地点？“
“三号地坑。”江镇顺口报出，“离圣器炮最远，省得他们被火药味吓着。”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剔骨掀帘进来，玄色斗篷落满雪渣。
这随从跟了江镇三年，从不多话，此刻却冲江镇点了下头——他怀里的布包鼓囊囊，是装着“奖金”的银袋。
“去吧。”江镇将银袋推给剔骨，余光瞥见巴比伦的手指在案下敲了三下。
那是兽族的“确认”暗号，看来对方已派了检查队跟去。
地坑里的风比山坳更冷。
道贝特老祖母们裹着破毯子挤成一团，见剔骨提着银袋进来，浑浊的眼睛霎时亮了。“三少菩萨心！”最年长的玛莎婆婆颤巍巍要跪，被剔骨扶住：“江少爷说，领了钱就去后洞避避风雪。”
他话音未落，地坑入口突然亮起火把。
三个兽族检查兵踹着碎石进来，长矛尖挑开玛莎的毯子：“搜！”
剔骨手按刀柄，却见江镇塞给他的小玉佩在掌心发烫。
那是《莲花宝鉴》孕出的分宝，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渗出淡金色雾气。
雾气漫过老人们的脚面时，玛莎的皱纹忽然舒展——她闻到了家乡草原的花香，那是三十年前被兽军屠村前最后一丝记忆。
“人呢？！”检查兵的喝骂炸响。
地坑里只剩空毯子，碎石上连个脚印都没留。
为首的小兵踹翻银袋，银币滚进雪堆，映出他骤缩的瞳孔：“报告将军！
道贝特人......尸骨无存！“
帐篷里的茶盏“咔”地裂开。
巴比伦捏着碎瓷片，指节泛白。
他早该想到，圣凯因家的破邪术能压制亡灵，自然也能掩盖活人的生气。
可江镇一个被家族唾弃的废物，怎会有这等手段？
“将军！”帐篷外传来凯瑞的喊杀声，“苏珊娜公主中了雪狼的毒，在陵墓那边撑不住了！”
巴比伦霍然站起，银面具撞在案角发出脆响。
麦卡伦王族的血脉对圣器炮有压制作用，他本想等公主断气再动手，可菲利普那蠢货居然提前放了雪狼！
“圣器炮的引爆权限给你。”他扯下脖子上的青铜钥匙扔给江镇，“等我带公主回来，再一起看道贝特人的血染红雪地。”
江镇接住钥匙时，指腹擦过齿痕——和三天前在黑市碎玉里摸到的一模一样。
他望着巴比伦带着兽族战士冲出去的背影，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风雪中，忽然低笑一声。
地坑方向传来极轻的震动，像春冰初融。
他摸出袖中碎玉，莲花纹路与《莲花宝鉴》封皮上的金漆共鸣，在掌心投下淡金色的光。
那光里，玛莎婆婆的声音飘出来：“三少，后洞的暖炉烧得旺着呢。”
江镇将钥匙插进圣器炮的控制台，齿轮转动的声响里，他望着雪幕深处的地坑方向。
那里的雪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下浮起。
“因果循环，”他对着风雪呢喃，指尖拂过宝鉴上的莲花，“该还的，总要有个了结。”地坑后洞的石缝里渗出细细的暖烟，江镇掀开兽皮门帘时，玛莎婆婆正用枯枝拨弄着篝火，火星子噼啪撞在她眼角的泪上。
二十多个道贝特人挤在石榻上，裹着他让剔骨送来的毛毯，见他进来，竟有三个半大孩子直接扑过来拽他的衣摆——最小的那个还挂着鼻涕，却把攥了许久的野果塞进他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