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扶着甲板栏杆时,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咸腥的海风卷着碎浪扑来,他抹了把脸,视线却凝在远处海面——墨蓝色的海水里翻涌着银白的鳍,成百上千条鲨鱼正以诡异的螺旋轨迹游动,背鳍划破水面的声音像无数把钝刀在磨石上刮擦。
“三少爷。”波特的声音带着颤音,指节攥得发白,“那是圈海。”
江镇侧头。
这位总爱叼着草茎吹牛的同学此刻脸色发青,喉结上下滚动:“我阿公是老水手,说过圈海是海族斗神的手段......用怨气把鲨鱼困成活罗盘,专等商船撞进去。”他突然抓住江镇手腕,“咱们绕开吧!
去年我表叔的船就撞过这种阵,整船人被啃得只剩船锚——“
“嘘。”
剔骨的声音像块冷铁。
这位总垂着眼帘的护卫不知何时站到船舷边,拇指摩挲着腰间淬毒的柳叶刀。
他靴底在甲板上碾出半道浅痕:“鲨鱼的背鳍有伤。”
江镇眯起眼。
最近的一条灰鲭鲨正擦着船底游过,银白的鳍尖上果然翻卷着焦黑的皮肉,像是被某种高温灼烧过。
更诡异的是,这些本该互相撕咬的掠食者竟温顺得像被抽走了凶性,螺旋的轨迹里还隐约能看出......某种阵法的纹路?
“血腥味。”布鲁克突然抽了抽鼻子。
这位肌肉虬结的战斗伙伴弯腰抓起一把海水,指缝间渗出的红让所有人呼吸一滞——那哪是海水,分明是稀释的血,混着碎木屑和暗金色的丝线。
“船桅!”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众人顺着布鲁克的指向望去,一截裹着海藻的船桅正从鲨群中心漂来。
褪色的船漆上还能辨认出圣凯因家的鸢尾纹章,断裂处的木茬子上挂着半片染血的袖口,金线绣的“亚”字被海水泡得发皱。
江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日前老毕比的话:“金线莲花的黑帆船......铜铃声和您袖中破布一个味。”想起切里锁骨上泛着红光的莲花印,想起《莲花宝鉴》在经脉里逆流时那股灼烧感——此刻袖中破布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像是在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波特。”他转身时衣摆扫过栏杆,“贝尔克斯号继续往斗神岛走,你带十个人守着。”
“三少爷!”波特急得额头冒汗,“那圈海里的东西连老海鬼都怕——”
“怕?”江镇摸出袖中破布,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道贝特族的老毕比跪在雪地里求我时,怕不怕?
切里的魂被黑雾拖进海里时,怕不怕?“他把破布塞进腰带,指腹蹭过心口的神职令牌,”我江镇从前是恶人,但现在......“他笑了笑,可那笑比海风还冷,”现在有人拿我的名号当索命铃,我总得去问问,凭什么。“
剔骨已经解下外袍。
这位总穿玄色劲装的护卫露出左臂刺青——那是圣凯因家死士才有的锁链与匕首,此刻在阳光下泛着青灰:“属下去备轻甲。”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三少爷的软猬甲在舱底第三格,带冰蚕丝的那件。”
布鲁克咧嘴一笑,指节捏得咔咔响:“我去把鲸筋索和淬毒弩带上。
那圈海要是敢咬咱们,老子就把它的牙全敲下来当酒钱。“他拍了拍江镇肩膀,肌肉鼓得像块铁,”放心,你救人的命,我护你的命。“
江镇望着三人忙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里的铜铃——那是从道贝特族牧场捡的,此刻正随着心跳轻轻震颤。
海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鲨群中心翻涌的血雾,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莲花要开,总得先见血。”
“三少爷。”剔骨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抱着软猬甲站在阴影里,甲片擦过甲板的声响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战歌,“轻舟备好了,就在右舷。”
江镇接过软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