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公子的人!”切克突然吼出声,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
他想起三天前雪地里,江镇挡在他和胡胡兽之间,血珠砸在雪地上像开败的红梅;想起传送阵启动时,江镇把最后半块续命糕塞给他,自己却啃着带血的药渣。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炸开,他松开安吉的腿,颤抖着抹了把脸,“江公子救过我的命,我这条贱命现在是他的!”
安吉被这声吼震得后退半步,突然笑了:“救你?他不过是想种善果换神功!你们这种人——”她指甲戳向江镇的胸口,“也配谈命?”
江镇原本闭着的眼猛然睁开。
他看清安吉指尖的翡翠戒指,想起老福耶说过,那是布罗克曼家主夫人的遗物。
此刻那翡翠泛着冷光,像要戳进他心脏。
他想抬手推开,却发现胳膊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哑着嗓子:“够了......”
这声虚弱的呵斥却成了导火索。
切克盯着安吉戳向江镇的手,想起胡胡兽獠牙停在他喉咙前的瞬间,想起江镇说“你要的善果,该由我来种”时染血的衣襟。
他突然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安吉一记耳光。
“啪!”
房间里的烛火猛地晃了晃,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怪物。
安吉的翡翠耳环被扇得飞出去,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睛瞪得像要裂开,半边脸迅速肿起,胭脂混着泪在脸上洇出两道红痕:“你敢打我?你——”
“我敢。”切克的手还在抖,却梗着脖子迎上她的视线,“江公子救我时,没问我是不是杂种;皮列斯退兽群时,没问我是不是配活。你凭什么?”他转身跪在江镇床前,额头抵着羊毛毯上的血渍,“公子,切克没用,护不住您的床,但切克这条命——”他抬头时眼里燃着火星,“谁要动您,先踩过我的尸体!”
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布罗克曼家主的亲卫队长带着两个侍从冲进来,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为首的络腮胡盯着安吉红肿的脸,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切克,喉结动了动:“三小姐,家主说......”
“说什么?”安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仍梗着脖子,“说我不该教训下人?”
“家主说,江客卿是赤军特批的座上宾。”络腮胡低头盯着靴尖,“还说......三小姐若觉得客房委屈,不妨去柴房住两晚试试。”他身后的侍从们默契地别开脸,有人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安吉的脸瞬间白过墙灰。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翡翠戒指在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江镇望着她发抖的背影,后颈的莲花印记突然泛起温凉,像被人轻轻抚过——是残卷在安抚他?
他想抬手动动,却又被史蒂夫的呻吟拽回现实。
史蒂夫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没受伤的手攥着他的衣角,指尖凉得像冰:“三......三少爷,疼......”他额角全是冷汗,原本清亮的眼睛蒙着层水雾,像只被踩伤的幼兽。
江镇反手握住他的手,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他望向切克,对方正用袖子给史蒂夫擦汗,动作笨拙得像在哄孩子。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在他心上,震得伤口又渗出血来。
同一时刻,生命迷宫深处。
十七倚着潮湿的石壁,胸口的断剑已经被他用斗气逼出三寸,血珠顺着剑刃滴在青石板上,“滴答”声在空洞里格外清晰。
他撕下衣襟缠住伤口,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声——从传送阵出来后,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应该安全了吧?”他对着黑暗喃喃,“赤军的标记没被破,那些胡胡兽进不来......”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十七的斗气瞬间涌遍全身,断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屏住呼吸,看见两道绿光从拐角处浮起——不是兽类的瞳孔,是两盏发着幽光的石灯。
“嘿,哥们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石灯后传来,“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迷路,快饿死啦?”
十七的后背贴上石壁,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记得生命迷宫的地图:这层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赤军的记录里也没有其他幸存者。
那声音带着股奇怪的黏腻,像沾了水的棉絮堵在他耳朵里。
“我、我是赤军十七。”他摸向腰间的短刀,却发现刀鞘空了——不知何时被人抽走了。
“赤军?”石灯晃动起来,照出个瘦高的身影。
那人穿着灰麻长袍,脸上蒙着块破布,只露出双泛黄的眼睛,“好啊,赤军的肉应该比胡胡兽香......”
十七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他想喊救命,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那身影越走越近,石灯的光映出他腰间挂着的东西——是十七的短刀,刀身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别怕。”灰袍人笑了,破布下的嘴角咧到耳根,“我帮你解脱,算你......”他突然顿住,盯着十七胸口的伤口,“等等,你这伤......是被康斯坦丁的剑刺的?”
十七的瞳孔骤缩。
康斯坦丁是赤军里最擅长用剑的暗卫,三天前还跟在十三身边。
他想开口问,却见灰袍人猛地扯下脸上的破布——那是张和康斯坦丁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处爬着条蜈蚣似的疤痕。
“他是我弟弟。”灰袍人用短刀挑起十七的下巴,“你杀了他?”
十七的喉咙里发出不成声的呜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三说“上头要活的”,为什么康斯坦丁看他伤口时眼里泛着狼光——原来赤军内部,早有吃人的恶鬼。
而此刻,在布罗克曼家族的客房里,安吉正攥着发烫的脸颊站在走廊上。
她听见家主的声音从主厅传来:“三丫头,你可知江客卿身上有圣凯因家的莲花印?”接着是堂弟的冷笑:“她哪里知道,只当是个能踩的蝼蚁。”
安吉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客房里晃动的烛火,突然想起江镇醒来时那双眼——虽虚弱,却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剑。
她摸了摸肿起的脸颊,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总说“莫欺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