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利益捆绑
“神工天舟”那庞大的身影消失在云海尽头已有一炷香的时间，论道峰上那死一般的寂静，却依旧如同实质般凝固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还黏在远方那座被凭空抹去顶峰、如今像个被啃了一口的馒头似的荒凉石峰上，灵魂仿佛也被那无声的“抹除”带走了一部分。
直到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心疼的声音响起，才像针一样刺破了这凝滞的气泡。
“唉，周师兄，记录一下。”徐凡不知何时已经溜达回了临时平台，手里拿着个类似账簿的玉板，指尖灵光闪烁，正在上面快速划拉着，“‘深蓝乙三型’首次野外实距验证，效果达标，但能量逸散率超标预估值的百分之十五，灵能谐振塔核心疲劳度上升过快，冷却周期预计需延长三成。啧，烧钱啊……李铁，算算，这一下‘抹’掉了多少标准灵石单位？”
李铁闻言，下意识地开始心算，脸上肌肉都心疼得抽搐了一下：“执事，初步估算，单是维持那瞬间超频和谐振约束的损耗，就差不多等于……等于咱们格物院全速运转三天的总能耗。这还没算乙组那些特制灵金载体的材料费，那东西里面掺了一丁点‘空冥晶尘’，贵得离谱……”
“败家，太败家了！”徐凡啪地合上玉板，痛心疾首地摇头，那表情活像个发现儿子摔了传家宝的老地主，“回去得给乙组开个会，这kpi考核得改，不能光看威力，还得看性价比！下次谁再搞出这种‘杀鸡用歼星炮’的方案，扣当月全部绩效奖金！”
众人：“……”
看着徐凡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算计着“抹平一座山峰”的成本，再回想刚才那令金丹巅峰强者都为之色变的恐怖一幕，所有旁观者，无论是青云宗弟子，还是各方势力代表，都有一种强烈的荒诞感和认知撕裂感。这就好像亲眼目睹了神只降下天罚，回头却听见神只在抱怨电费太贵。
“咳……”掌门云逸真人轻咳一声，勉强将有些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向徐凡，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撼，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徐师侄，今日……辛苦了。”他发现自己一时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说“干得漂亮”？好像不太对。说“威慑成功”？又显得太直白。
“掌门师伯言重了，分内之事。”徐凡立刻换了副表情，恭敬中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这实验损耗有点超支，回头还得请宗门在资源配额上……稍微倾斜那么一点点。”他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眼神清澈又无辜。
丹阳子在一旁捋着胡子，哭笑不得。这小子，刚用近乎神迹的手段吓退了中州巨头，转头就开始哭穷要预算？这脸皮厚度和思维跳脱程度，着实非常人可及。
然而，正是徐凡这种举重若轻、甚至带着点“逗比”属性的反应，反而奇异地冲淡了刚才那恐怖一击带来的沉重压力和心理阴影。让众人意识到，那种力量虽然可怕，但似乎……依旧在“人”的掌控和理解范围之内？至少，掌控它的人还在为成本发愁。
这时，百草门的何长老、万兽山的熊长老，以及金沙坊的钱管事，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快步上前。三人脸上都残留着惊悸，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切和……恭顺。
“徐执事！”钱管事抢先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今日方知格物院底蕴之深，神通之广，实在令钱某……五体投地！我金沙坊今后，唯格物院马首是瞻！那‘青云点’的推广，钱某必竭尽全力，在我坊所有渠道全力铺开！另外，关于加入‘开源社区’和参与创新大赛的事，我坊已遴选了三十二名优秀匠师，随时听候调遣！”
何长老与熊长老也连忙表态，语气比之前合作时真挚了何止十倍。
“徐执事，我百草门别的不敢说，但凡格物院所需之灵草丹药，必优先供应，价格……好商量！”
“万兽山亦同！日后格物院若有驱使，无论是勘察地形、探寻矿脉，还是需要特定灵兽材料，我山门绝无二话！”
实力，永远是修仙界最直接、最有效的“说服剂”。当格物院展示出足以“抹除”规则的力量后，之前所有的权衡、犹豫、小心思，都显得微不足道。主动靠拢、寻求更紧密的绑定，成了他们最本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徐凡对三人的态度转变似乎毫不意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亲切笑容，拱手道：“三位道友言重了。格物院所求，始终是合作共赢。诸位今日之表态，徐某铭记于心。正好，‘区域技术标准协调委员会’不日将召开首次常务会议，商讨‘青云点’与宗门贡献点兑换通道、开源社区贡献值跨势力认证、以及基于新标准的区域联合资源勘探开发计划等事宜，届时还需三位鼎力支持。”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了几个新的合作议题，每一个都直指更深层次的利益捆绑与资源整合。何长老等人听得目光连闪，心中那点因为被迫“站队”而产生的不适，迅速被更大的利益前景所取代。跟着这样既有恐怖实力又有明确“分肉”方案的带头大哥，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唯有玄铁山庄的代表，那位长老面如死灰，站在原地进退维谷。想上前，拉不下脸，也知道对方未必会给自己好脸色；想走，又怕被视为彻底的对立。铁狂徒跟着神工门的人灰溜溜跑了，却把他们留在了这尴尬的境地。
徐凡仿佛才看到他，目光扫过，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淡了几分：“铁长老也辛苦了。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玄铁山庄若愿遵守委员会共同决议，格物院的大门依然敞开。若另有他想，也请自便。”他给了个不冷不热、留有余地的态度，既没把话说死，也没给予任何特殊关照，全看对方日后表现。
那铁长老脸色变幻，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对徐凡及云逸真人分别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带着随从黯然离去。经此一役，玄铁山庄在区域内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待各方势力代表怀着各种复杂心情陆续离去，论道峰上渐渐只剩下青云宗自己人。
云逸真人看着徐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传音问道：“徐师侄，那‘深蓝’之力……究竟是何原理？如此威能，又如此……莫测，长期掌控，可有隐患？”作为掌门，他必须考虑这终极力量的可靠性与可控性。
徐凡收敛了玩笑之色，正容传音回道：“掌门师伯放心。此力根源，仍在‘混沌’与‘谐振’二字。可将其理解为，以特定方式，极短暂地扭曲局部区域的灵力运行乃至基础物质存在的‘规则’。威力虽大，但限制极多，耗能恐怖，且对谐振塔负荷巨大，绝非常规手段。格物院立足之本，仍在‘灵网’、‘标准’与‘体系’。此力，不过是保证我们能安心发展这些根本的……最后盾牌而已。”
他巧妙地将“深蓝”定义为战略威慑武器，而非常规战力，既说明了其重要性，也暗示了其使用的有限性，让云逸真人稍稍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