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网中暗棋
李青衫的目光在《万法源井星轨镇引图》上停留了数息，方才缓缓移开，投向徐凡。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无数岁月的尘埃与星光。
“小友不必多礼。”李青衫步入静室，拐杖轻点地面，一道无形的隔音与防窥探结界悄然生成，将室内与外界隔绝，“老朽冒昧前来，是因为近日整理天鉴阁秘藏古籍，看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记载。而这些记载的某些象征，与你们格物院正在追查的‘蚀灵尘’事件中出现的纹路，以及这幅上古星图的部分细节，产生了令人心悸的重合。”
徐凡心中微震，面上却保持平静，请李青衫落座，奉上灵茶：“还请前辈明示。”
李青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色泽沉黯、边缘有些残破的玉简，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从天鉴阁最深处‘禁库’中取出的拓片副本，原物是一块残缺的‘星垣骨碑’，据考据，成碑时间远在‘万法源井’建造之前，甚至可能早于上古星垣大阵彻底成型。其上文字，并非此界任何已知的传承，我们称之为‘墟文’。”
徐凡神识探入玉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凉、破碎的意象。石碑拓片上的文字扭曲而怪异，笔画间充斥着一种非几何的、令人目眩的弧度，但其中反复出现的几个核心符号，却让徐凡瞳孔骤缩——层层嵌套的圆环、断裂的星辰轨迹、以及一种仿佛在不断“吞噬”自身的螺旋纹！
“这些符号……”徐凡抬头。
“与‘蚀灵尘’核心符文，与你们在灵网寄生纹路中发现的‘套圈’图案，甚至与《星图》中标识某些‘异常节点’的古老标记，在‘神韵’上同出一源。”李青衫声音低沉，“不同的是，骨碑上的这些符号，更加‘原始’，也更加……‘绝望’。”
他指向那个“吞噬螺旋”：“天鉴阁历代先贤研究认为，这并非装饰或普通符文，而是一种记录‘状态’或‘过程’的象形表述。它描述的，可能是一种‘自我崩塌’、‘内蕴湮灭’的恐怖现象。结合其他残缺‘墟文’的片段推断，上古某个时期，或许早于我们已知的‘天外震荡’，星垣大阵的某些部分，或者与星垣大阵相关的某种存在，曾经历过这种‘内蕴湮灭’，并留下了……‘伤痕’。”
徐凡立刻联想到万法源井伤疤处那令人不安的“逆灵”气息，以及黑色石板对灵力的“排异”反应。“前辈是说，‘蚀灵尘’、‘逆灵’乃至‘灵网入侵’背后的力量，可能与上古某种‘伤痕’或‘湮灭残余’有关？”
“不止有关。”李青衫摇头，神色凝重，“老朽怀疑，‘灵蚀宗’的理念，或许并非简单的‘毁灭’或‘掠夺’。他们可能从某些更古老的、甚至是非此界的遗存中，获得了关于这种‘内蕴湮灭’的知识，并错误地（或偏执地）认为，那是某种‘进化’或‘回归本源’的途径。他们试图模仿、重现、甚至掌控这种力量。”
这个推测让徐凡背脊生寒。如果灵蚀宗的目的是操控某种能引发“内蕴湮灭”的古老恐怖，那他们的威胁等级将远超想象。
“骨碑上还有其他线索吗？关于这种‘湮灭’的起源，或者应对之法？”
“只有只言片语，且解读争议极大。”李青衫叹了口气，“有一句反复出现的墟文短句，直译过来大致是：‘星垣泣血，门扉错位，守夜者长眠，吞噬之环苏醒。’还有一句更晦涩：‘唯有失衡之弦，可奏响抚平褶皱之音。’”
星垣泣血，门扉错位，守夜者长眠，吞噬之环苏醒……徐凡默念。守夜者，是否指代上古建立星垣大阵、守护此界的“守望者”？吞噬之环，是否就是那“套圈”符号代表的存在或力量？失衡之弦……这让他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混沌核心”以及“谐振理论”。混沌，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平衡”的打破与重构。
“前辈此次前来，不仅仅是告知这些秘辛吧？”徐凡直视李青衫。
李青衫深深看了徐凡一眼：“小友聪慧。第一，老朽希望借阅《万法源井星轨镇引图》及《九垣定星盘》三日，结合骨碑拓片，进行一次深度比对照勘。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其他潜在‘伤痕’节点或‘门扉错位’之处的线索。第二，关于‘源井’加固方案，小友提出的‘混沌谐振缓冲层’构思，与那句‘失衡之弦，可奏响抚平褶皱之音’隐约有契合之处。老朽愿以个人身份，参与此方案的论证与完善，并提供天鉴阁收藏的部分上古灵材与阵法典籍作为参考。”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李青衫的学识和天鉴阁的资源，对徐凡接下来的研究至关重要。“前辈厚意，晚辈感激不尽。图与盘可借阅，方案亦欢迎前辈指点。”
“好。”李青衫点头，又补充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提醒：小心‘回响’。根据零星记载，‘伤痕’或‘湮灭残余’所在之处，有时会与正常时空产生诡异的‘叠音’或‘镜像’，如同山谷回响。接触到相关事物的人或物，也可能在特定条件下，引发不可预知的‘共鸣’或‘畸变’。你们追查的灵网入侵、东域的孢子、南疆的异动……或许都是某种‘回响’在不同层面的体现。处理时，务必慎之又慎。”
送走李青衫，徐凡心潮起伏。李青衫带来的信息，如同一块沉重的拼图，让他对全局的模糊认知清晰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压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敌人并非单纯的破坏狂或野心家，而是可能触碰了某种上古禁忌的偏执探索者，其目标诡异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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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万宝集散区，“听雨轩”。
表面看来，这只是一家装潢雅致、客流稀少的古董字画店。老板是个面容和善、微胖的中年人，自称姓贾，对谁都笑脸相迎，谈起书画典故头头是道。
李铁手下的“区应队”便衣已在此布控两日。他们伪装成寻宝的散修、收购材料的商人、乃至路过歇脚的旅人，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听雨轩”的动静。
“目标很谨慎。”负责现场指挥的“区应队”小队长韩锋，正在格物院分院的远程通讯光幕前汇报，“每日营业时间固定，客人不多。贾老板大部分时间在店内品茶看书，偶尔与熟客闲聊。我们监控了他所有的对外传讯渠道——明面上的传讯符，以及几处疑似暗桩的联系点——均未发现明显异常。但是……”
他调出几段影像记录：“我们发现，每隔大约六个时辰，听雨轩后院的古井，井口防护阵法的灵力波动会有一次极其微弱、持续时间不足十分之一息的异常扰动，规律性强得不像自然波动。我们尝试用高敏度的谐振探测器远程扫描井口，受到强烈干扰，无法深入。井底似乎有东西。”
“另外，”韩锋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个戴着斗笠、身形佝偻的老者，在黄昏时分进入听雨轩，一刻钟后离开，“这个人，我们跟踪了。他在集散区绕了三圈，最后进入了一家专营南疆奇毒材料的铺子‘瘴灵阁’，再未出来。我们查了‘瘴灵阁’的底，背景复杂，与南疆几个部落有长期往来。”
南疆、毒物、规律性的井口异常……徐凡沉吟。“不要惊动他们。重点监控那口古井的异常波动周期，尝试在下次波动发生时，用我们最新开发的‘混沌波纹渗透探测法’进行扫描，那方法对传统屏蔽和干扰有一定穿透性。同时，查清那个斗笠老者在‘瘴灵阁’内的活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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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子时，正是听雨轩古井异常波动的预测时间。
格物院分院，技术追踪小组全员待命。周阵子操控着一台复杂的仪器，仪器核心是一小块被徐凡注入混沌真元、处于特殊谐振状态的“探针灵晶”。赵小月负责监控数据流和灵网拓扑图，寻找可能的联动反应。
“波动即将开始……三、二、一！”周阵子低喝，启动仪器。
探针灵晶发出微弱的、非规律的混沌波动，如同水纹般悄无声息地渗入预先铺设好的、连接至听雨轩附近的灵脉引导线。
光幕上，原本被强烈干扰屏蔽的井底区域，开始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并非实体水井，而是一个被巧妙伪装起来的、垂直向下的微型灵力通道！通道内壁布满了熟悉的套圈灵纹，通道深处，隐约可见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暗色灵光构成的复杂立体符阵，符阵中央，似乎悬浮着一枚不断接收和散发细微数据流的深紫色晶体。
